他的声音并不洪厚,也非尖锐拔高,却像一把强有力的锤子敲碎了宋嘉荣以为的混沌真相不过是假象。
她就像是一只刚刚落地的雏鸟,迷茫又不知所措。
原来她不是姐弟□□的产物,她的出生并非错误,相反她也曾被人期待过,爱着,她也不是恶心的怪物,她身上留着的血也不肮脏。
扯着嘴角想哭又想笑的宋嘉荣抬手一摸脸颊,原来先前冰冷的触感是泪水滑落脸颊,并非天上下雨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掩瞒了你真相那么久,还让别人用你的身世围攻你,让你受到莫须有的痛苦。”裴珩长臂一伸把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打着她背部,像幼时多次哄她入睡一样。
“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会没有那么难受,哭泣也不是小孩才有的权力”。
没有推开男人,任由他抱着的宋嘉荣哑着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要不是今天真相揭露出来,她只会一直认为自己是父母姐弟□□的产物,像她这样的怪物就不配得到爱,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她就应该一辈子待在阴暗的,见不得阳光的角落里自生自灭,最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不起,是我的错。”满心悔恨的裴珩明白此刻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的苍白,只能用力的报紧她颤栗不止的身体,因为错误的本身在他。
当年他派人查出真相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去告诉她,可每一次他才起了个头,她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捂着耳朵大喊大叫,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愿听,他也试过用写信的方式告诉她,让其他人用话剧,闲聊的话题提到她面前,可是每一次她只是看了个开头就再也没有看下去,还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并出现自残的行为。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强硬的告诉她,哪怕她不愿意听,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功臣之后!她分明就是姐弟□□生出的杂种!”瞳孔猩红似毒针的刘月娥不可置信的咆哮。
“就算你是陛下,你也不能颠倒黑白,包庇一个血脉肮脏的人!万事要讲究证据,陛下应当比我们都清楚!”她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能彻底把宋嘉荣赶出上京,让她永远都不敢踏入上京半步,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指指点点的把柄,怎么能允许别人告诉她是假的!
宋嘉荣非但不是姐弟□□生出的杂种,而是功臣之后,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裴珩温柔的安抚好怀中的小姑娘,抬起头时,眉眼间锋利得像缀满霜雪,深沉如墨的眼神带着嘲弄,“证据,朕怎么会没有。”
他话音刚落,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岐黄班大门。
随后从马车里走下一男一女,一些旧人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正是莫大将军和他的夫人。
“莫将军,是你回来了吗。”有人颤抖得热泪盈眶的问。
当年匈奴北下烧杀抢掠,战火一度烧到上京时,是莫将军自请全家镇守阳城关,并立下,匈奴一日未除,何以见龙颜。
昔年离京时战袍萧杀,眉眼俊朗的莫老将军如今归来已是两鬓染霜白,不变的仍是那挺直的脊背和那双坚毅果决的眼。
莫老将军撩袍上前,屈膝跪下,“微臣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裴珩上前扶住他,“将军不必多礼,因为此事兹事体大,需要爱卿作证,朕只能麻烦爱卿千里迢迢跑过来一趟,倒是辛苦爱卿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并不认为辛苦,何况久未回京,也实感谢陛下让臣回京。”
裴珩和他君臣寒暄几句后,随即低下头,附在宋嘉荣耳边轻声慢语的问,“荣儿,可要见你的祖父,祖母一面。”
手指头紧攥着男人袖口不放的宋嘉荣鼻翼抽搦的抬起那双似朦胧白雾掠过,露出澹澹水面的鹿眼儿,睫毛上垂挂的泪珠欲落不落,似狂风暴雨下枝丫纤细的一朵芙蓉花。
她松开攥紧他的手指,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宋嘉荣刚抬起头,一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莫老夫人又惊又喜道:“你是嘉荣是不是,你生得简直和你娘亲一模一样,不过你的鼻子生得像你爹。”
“我………”唇瓣翕动的宋嘉荣对上老人慈爱得不似做伪的眼神,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眼眶泛起一圈红意的莫老夫人看出她的窘迫和不安,上前拉过她的手,满脸愧疚,“傻孩子我是你亲祖母和亲祖父啊,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都怪我们当年离开上京的时候没有带上你娘一起走,要是当时没有听宋太傅的话,你娘也不会早早的去了,我们也不用委托陛下帮忙照顾你。”提起当年之时,莫老夫人便是止不住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