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田垄间奔跑时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却逐渐黯淡下来,如同清澈天空中失去了光彩的胧月。
她声音极小,声线却甜:“看到我死了,到时候再让叔伯到我坟前来鞠个躬,百年之后住在我家的屋子里,吃着我的零食,用着我的侍女,花着我要去买糖葫芦的钱去逗鸟,爹爹就开心了对不对?”
这话非常蛮横不讲理,带着点不讲理的逻辑,是专属于小孩子特有的恶意。
周围吵嚷的村民逐渐安静下来。
李父知道自己不该和幼稚的小孩子讲理,本来想告诉她叔叔伯伯只是嘴坏了点,不是那样的人,可却不受控地顺着女儿的话去想——
他的念儿,他的乖女,是真的差点被冻死在山上啊。
倘若,倘若李念真的死了,他虽然恼怒,恐怕也不会让亲兄弟为了小孩子的意气用事偿命……
到时候,到时候……
他惊愕地发现,女儿说的话竟然真的有可能会成真。
李父喉头一甜,脑袋像是被狠狠地重击一样,冒出来的全是金花,忽然软软地晕倒了下去。
村民们:“老爷!”
怀里的狸娘惊呆了,连毛茸茸的尾巴都不甩了:“……”
这货是谁?
这货绝对不是李念!
-
下山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应止玥的话给刺激到了,李父不顾四伯的撒泼打滚和其他叔伯的劝解,义无反顾地把所有族亲全给赶跑了。
连李母都没有料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这么果决,可是看到小女儿病恹恹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微微叹了口气:“唉,念儿倒像是真的文静不少。”
李母是随口一提,李父却是如遭重创。
他以往最不喜欢小女儿胡闹,可也清楚李念的性子活泼爱玩,然而他苦涩地发现,当明媚的少女每天只黯淡地坐在家中,也不再去玩雪,只和捡来的狐狸瑟瑟发抖缩在一起时,简直心痛如绞。
李父抱住头,痛哭流涕,悔之晚矣:“念儿……念儿!都是我的错!”
应止玥自然不知道,大小姐习惯性的伤春悲秋懒惰症,居然还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于是应止玥在幻境中过上了一段平静的养生日子。
狸娘早就受不了了,她当时答应陪李念下山,是因为后者哄她说山下全都是桑葚。结果大小姐每天就这么病歪歪地倒着,出门的时候对着一片落花都能流泪,看到向南飞的鸟雀都要叹气。
这谁能受得了?
于是应止玥又把身体还给了李念,皱着脸看这一人一狐每天在田野树林间傻玩。
在应止玥发现李念转了转眼球,将黏了桑葚的手糊到狸娘的狐狸脸上后,终于不忍直视地侧过头去。
到底谁说她幼稚啊?和年少时的李念比起来,应大小姐不要太端庄优雅。
也是因为李念的性子逐渐变活泼,李父愁肠百结的心放松下来,终于有了些微好转。
他一好转,应止玥就觉得要糟。
果不其然,正如应止玥所料,幻境中的李父和真实的李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逼着李念相看夫君。
当然,和李念真实遇到的情况不同,这次李父不敢再直接斥骂李念,说什么“必须去和这位郎君相看,不然别叫我爹。”
因为哪怕不相看郎君,他女儿也不叫爹了。
于是就开始用套路。
“念儿,爹今天腰扭了,能不能帮我去收个张家收个租子。”李父揉着自己的老腰,诶呦诶呦地叫着。
李念不疑有他,抱着狸娘就去了。
然后就看到了张二牛。
张二牛脖子根通红,噎了半天才哽出一句:“李小姐好。”
李念还礼:“我来收租子。”
张二牛磕磕绊绊,把租子递给她之后,早把李父“慢慢来,徐徐图之”的嘱托抛于脑后,脑门一热,直接道:“婚后不用李小姐辛苦出门,我可以替你收租子。”
李念:“?”
张二牛自知失言,把银子往她怀里一塞,跌跌撞撞地跑了。
这还只是开始。
在李念历经:陌生男人一号在路上忽然往她怀里平地摔。
吃饭的时候,忽然有陌生男人二号拐着弯把酒不小心洒她身上。
拐个转角被陌生男人三号扑在地上,对方还要往自己嘴上啃……
等一系列人为狗血事故后,别说李念,连狸娘都发现不对了。
狐狸懵懵懂懂问她:“你们是在演我去如厕时最爱看的话本子剧情吗?”
似乎感觉这些都还不够狗血,在李念在凉快的厢房里小睡,忽然感到身边有热气时,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一个男人面色酡红地脱衣服,还要哼哼唧唧地叫:“我好热,李小姐……李念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