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味道袭近,陆雪殊给自己也倒了盏茶,坐到应止玥对面,含笑道:“姑姑当我没说,愿闻其详。”
“也只有七、八成把握。”应止玥知道他是有意哄自己开心,不过也不介意,大小姐脾气就是要有人捧场,眉眼弯弯地夸他,“就知道小姝你最合我心意。”
陆雪殊也已经懒得和她计较称谓,抿了口茶,静静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即便不说狐狸耳朵形状的香炉铜环,满院子的浆果野鸡,狐狸尾巴的桥。
刚刚窗纱破了,分明就是有东西闯进来,又像是一道风一般刮出去,而不一会儿狸娘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而幻境和窗纱上的阴影,分明来自于大耳狐狸嘛!而狸娘带着野性的行动举止,嘴里絮叨什么“褪黄变白”,还有听见清音观主说起桑皮纸时心虚的表情,完全就是因为害怕被发现多买了果子,所以才破坏掉窗纱,侥幸想着能糊弄过去的顽皮举止而已。
再退一步,这些都不能充作直接证据,应止玥耳朵也没聋,幻境里饰作两角、一答一合的祖母和女童声线,完全和狸娘如出一辙。
应止玥确实懒得管闲事,可她又不是傻子!
狸娘只是个顽皮的狐狸,应止玥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恼火,但毕竟是懂得利用一切的大小姐,当即用狸娘的事情让观主帮她升级成豪华双人间,也算是不白费她被吓的心神。
陆雪殊微微笑了一下,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在灯下愈是清俊出尘,“多亏姑姑足智多谋,不然我就要住漏风的屋子了。”
她眉梢一抬,很是自得,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这是自然。”
应止玥转了转自己腰间的五刑玉,挺坦诚:“主要也是我早就认识清音观主,多少了解一点她的脾性。只是这狸娘——”
随着五刑玉积攒的力量增加,她也有了点分辨能力。
应止玥有点犹豫,如果没看错,狸娘的神魂本来已经散去,但却莫名其妙被钉在了九宿道观。
但这个和于昌氏的榉木还魂阵也不一样,狸娘并不是木偶,也没受什么苦痛,还是活活泼泼的小狐狸样子。
不过也懒得再往深想,应止玥总结陈词:“总计这是清音观主要考虑的事情,与你我无关。”
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发愁,爱怎么样怎么样。
陆雪殊点点头,这时候又是乖巧听话的温顺少年:“姑姑说得是。”
灯烛的芯有点长了,被这么多事一搅合,应止玥有点疲累,可是已经睡了很久,并不困,便无聊地掀开了灯罩去挑烛芯。
美人的手细白纤长,唯有关节处透出点静潆的粉。许是她实在不怎么做活,动作生疏,温暖的灯火没添几分红尘暖意,反衬得她指尖纤弱,下一瞬就会被火焰吞噬掉。
那一点稀薄的火焰静静燃烧在陆雪殊的眸里,闃寂的湖上笼了几簇光。
可也只那么几簇光,微弱摇曳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寂灭。
一些不合时宜的莫名想法冒上来,使得他眸色愈发深浓,指骨不经意地绷紧,睫影却安静地微垂,怎么看上去都是秀丽温和的少年,没人能窥见他真正的神色。
“陆雪殊,是这样吗?”
直到听到应止玥的问声时,陆雪殊才微抬了头,眼睛里的所有思绪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辜的单纯颜色,“我不介意称谓,只是好奇姑姑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姝。”
“就这样思念她吗?”他声音轻而低,那点微妙的情绪藏得也深,随时都会被风吹熄在静夜的沉寂里。“一个不会讲话的侍女而已,又有什么特殊呢?”
然而,应止玥早在听见陆雪殊第一句回应时就松了口气,也没发觉他后面问题的异样。
她到底是最关注自己的大小姐,灯芯挑完后盖回灯罩,干脆道:“我懒得给人起名字,再想一个太累了。”
她不知道少年曲折复杂的细腻心事,亦没察觉对方倏然变动的神色,打哈欠前微微遮住口唇,声音也带了点缠密的黏,“只是要想在道观里时时在一起,还是扮作我的侍女最方便。你若是真的在意,再帮你取个名字也就是了。”
灯烛烧灼出低幽的噼啪声,大小姐剪得灯烛乱七八糟,这点细密的爆裂反而是这安静房间内唯一的声响。
“没关系。”陆雪殊挑开灯罩,重新将灯烛利落地干净处理好,还不等应止玥抬头看他面色,已经用手盖住大小姐的双眼,温柔哄劝:“小姐身子既然不适,便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