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前两年国库不丰,对各府的扶持有限,许多巡抚上京哭穷,每每说起京中富贵迷人,却是为了对比郡县的穷困,皇上听得多了,难免对富贵人家的穷奢极欲感到不满,几次三番提起要权贵富户捐款,以至于有段时间,连王公侯爵都穿着补丁衣出门。
你头上戴的这个帽子,没有十两银子下不来,够农户一家五口嚼用一年了,更别提大氅之流。这两年天灾少,各府财政情况略微好转,但权贵们还是不敢放开,顶多在衣服上加一圈皮毛滚边,倒是显得清贵利索。”
“原来是这样……”我摸了摸额前顺滑的貂绒,好奇道:“既然毛子这么不讲诚信,咱们为什么干脆关了尼布楚市场!是怕打不过他们吗?”
王阳撇撇嘴:“这就是一两句话说不清的了。主要还是边疆情势复杂隐患很多,那些蠢蠢欲动的部族一会儿臣服一会儿反,还打不绝!一看情势不好,就跑到俄罗斯寻求庇护。毛子不仅掩护他们,还给他们提供钱粮武器,简直把他们当自家看门狗养着!反正咱们给毛子的商队出钱出力,把毛子的使团奉若上宾,都是为了等待一绝后患的良机。”
我抬头看向冲刺而来的十四,几年后良机闪现,康熙皇帝派出了他最喜欢的儿子果断出兵,这个儿子非常争气,一路取胜,最终大败准噶尔军,为多灾多难的边疆迎来一段难得的安稳期。可惜,因为康熙去世,十四被雍正剥夺军权,强势召回软禁,大清没能把握住这个一绝后患的机会。
中国也就不得不继续被俄罗斯挟制!
“喔喔喔!”
女公爵先一步到达终点,赢得了比赛。她的卫兵和周围的看客一起发出喝彩。
十四挤到我身边,先嫌弃地撇了撇嘴:“你今天穿的什么玩意儿?跟个粉面太监似得!还是昨天那身好看,一会儿回去换回来!”
接着大言不惭道:“你告诉公爵,好男不跟女争,我让着她的!”
我道:“你现在落她手里喽!”
十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什么要求让她提,反正政事儿我说了不算!”
女公爵完全没提公事儿,招我过去耳语几句,志在必得般看着十四道:“大清汉子够不够爷们就看这一次!”
“她提了什么要求?”十四擦了擦汗,将帕子随手抛给戈尔代,催促我:“赶紧的,说完我带你滑。”
大家都盯着这个外交赌注,我却不能公开言明,只能无奈地凑到十四耳边细语:“她说……让你今晚子时去俄罗斯公馆,让她……”
十四好像已经猜到了,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怎样?”
我咬着拳,还是憋不住笑出来:“让她睡一次!”
众目睽睽之下,十四抬手在我额头用力点了一下,又气又笑:“你一个姑娘家听到这样的话,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我被他一指头点的差点仰翻过去,无声地骂了他一句,远远退开,喊道:“贝勒爷,玛尔塔公爵在等您的答复!”
十四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颀长的颈线和异常突出的喉结,两腿岔开等肩宽,掐着纤细劲瘦的腰,玩世不恭地笑着:“告诉她本贝勒卖艺不卖身。”
女公爵也没恼,让我告诉十四,离开北京前一定能把他睡了。
我被她的豪迈霸气深深折服。
公元1715年 2月21日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一月六日 天气阴
这次康熙好好抻了俄罗斯使团一把,直到大年初六全国公职人员年假结束,才召见女公爵。
女公爵也沉得住气,六天里把北京逛了个遍,仿佛只是一个普通游客。
在走遍大街小巷之后,她说这个国家就像康熙一样,正在衰老,并且已经老态龙钟。
我震惊于她穿透时代的观察力,同时也注意到她的言外之意:俄罗斯还年轻,并且朝气蓬勃。
我诚挚地表达了对俄罗斯的向往,她邀请我做客,我憧憬着问道:“沙皇是怎样的君主,他会欢迎大清使者吗?”
说到沙皇,女公爵眼神中充满敬仰,滔滔不绝地赞美他,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下面这一段。
“陛下非常善于接收新鲜事务,在独掌大权后,他甚至不顾群臣反对,到西欧作了一次为期两年的长途旅行。这世上在没有任何一个君主能像他一样,放下权柄扮成下士,到其他国家深入普通人中间劳作学习。他曾为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当了一段时期的船长,也曾在英国造船厂工作过,还在普鲁士学过射击。他走访工厂、学校、博物馆、军火库,甚至还参加了英国议会举行的一届会议。总之,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学习欧洲的文化、科学、工业及行政管理方法。回来后,他立即开始引进国外新式武器和战略技术,把许多欧洲的技术人员带回国,邀请交好的商人来俄罗斯办厂,还派遣了很多年轻人到东欧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