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看完信,对莫凡派来的人详问一番,预料到这些‘告官者’未必全都从天津过,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便去找了满柱和十三爷,一方面严查九门,避免这些告官者入京;另一方面,从巡捕营借调人手,以十三贝勒府遭窃(嗯,熟悉的借口,十三爷一招制敌)为由,搜查京城各个客栈,将已经进京的抓起来。
忙完这些,他便奉召进宫了。
皇上手里拿着我创办的《江南商报》和山寨的《江宁商报》,问他知不知道,我在江宁做了些什么。
四爷粉饰了我创办报纸的初衷(也有可能,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是因为打击清茶门反贼的力度比较大,导致民间对他、对朝廷有些怨愤。再加上天地会、白莲教那些孽众奔走在乡野间传播反清思想,荼毒普通老百姓,激化汉人的仇满心理,形势一度非常紧张。
《江南商报》的前身,是一个主打批判逆贼恶行的简报,为了吸引读者,加上了坊间趣闻和手工业经商信息。后来因为反响好正式创刊,至今三年多,其核心,一直都是宣传皇上和朝廷惠民良策,对安抚江南三省的民心有着积极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皇上怎么说?”我忐忑地问。
他摇摇头,半晌蹙眉,说了句玄而又玄的话,“为君者,既想让人懂他,又不想让人懂他。”
我的理解是,皇上想让人知道他勤政爱民,但不想总被老百姓谈论——好像失去了神圣感。
皇上审问顾鹏程的过程他并未参与,只打探到一点消息:皇上问得很仔细,但没有当场表态,只吩咐刑部好好看管这两个人。
皇上定的三天期限已过,这事儿明显没完,远远没有。
目前对我的讨伐,一是霍莲山所说的那些;二是,关于私自办报。
关于第一个,我们拦住了绝大多数告官者,但肯定还有零星一些,像顾鹏程这样被人藏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众口铄金。
关于第二个,虽然四爷解释得很好,我也相信,在陈西的管理下,报纸的政治基调错不了,但康熙能不能容忍我掌握这个可以操控舆论的利器呢?他会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呢?
我心里惴惴不安。
四爷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轻声安抚:“不用怕。等这些跳梁小丑闹够了,咱们再把老九和杭州布政史拉出来遛。”
顾鹏程既然出面,九爷肯定要被牵涉进来。再把杭州布政史拉出来遛,十四也脱不了干系……越闹越大了。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怎么才能证明苏和昌就是神秘大股东,这些都是他的阴谋?”
他翻身朝我,低声道:“到了皇上跟前,证据是次要的。他不是主持公道的,他想要的是平衡。只需要让他知道,有人在搅动风云,京官和地方官联合起来对付你,而除了我没有人为你奔走,就够了。”
两个人的体温在一个被筒里太烧人了。
我把胳膊腿都伸到外面去,静静思考了片刻。
他的思路是,人家结党,我们没党,让皇上忌惮对方,我们就赢了。
具体怎么操作,就看明天了。
“好好盖着,别冻着。”
他将我放在被子外面的腿拉回去,缠在他的腿上。
要命,毛裤腿太热了。
第222章
1719年1月25日康熙五十七年腊月初六 晴
初六一早, 确切的说,是凌晨四点一刻,房门忽然被急促敲响。
我心里一惊, 猛地坐起来,四爷睡得沉, 被我晃了一下才醒。
“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发了几秒懵,他终于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揉了两把脸, 接着翻身下床,“你好好躺着, 我出去看看。”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连忙嘱咐了一句:“别就这么走了, 有什么要紧事儿回来知会我一声。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回身掖好被角,应道:“知道你爱操心,昨天一直叫人往家里递信, 可曾瞒着你来?”
半晌,他擎着烛台回来,面色凝重地告诉我, 俄罗斯馆着火了, 目前还在救火, 不知道人员伤亡情况, 可以确认的是,安德烈在里面。
从我们回京那天, 他就派人盯着安德烈, 昨晚安德烈在天香楼喝得酩酊大醉,将近子时才回俄罗斯馆。没人知道确切的起火时间, 推算那时候他应该睡得正香。
……这倒霉玩意儿不会被烧死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根本不会往意外上考虑,可以肯定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