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晓玲咬了咬唇,眼中分明有悲戚,嘴里却道:“他做的事儿和十四爷没有关系对不对?”
我要是说对,一定显得很天真。
然而走到我今天这个地步,天真是要命的。
宁可相信对方有害,绝不能抱以侥幸。
古往今来,为了这个位子,父子相残,手足操戈,哪有半点人情可讲。
刚来大清时,我曾为他和他哥背道而驰感到遗憾,幻想有朝一日,他们可以通力合作,一起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进步。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政治斗争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他们各自背负着无数人的命运。
有的,指望他们升官发财,有的,指望他们实现理想抱负,有的,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总之,就像四爷昨天在我床边哭着说的那样,这条路再难走他也不敢放弃,放弃会失去很多。对于十四来说亦然。
连废太子的幕僚都野心不灭,他们这两个风头正劲的大热人选只会有更多更疯狂的簇拥者。譬如劝我隐退山野的戴铎,譬如推荐我出使俄罗斯的人……
“晓玲,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遭遇的一切,并非出自四爷的口令,而是他身边的谋士善作主张,你会原谅四爷吗?”
晓玲眼神顿时一冷,嘴角也不自觉翘起一个冷笑,“不会。除非他把我所体会的痛苦,成百上千倍地加诸于那个人!”
所以啊,苏和昌害我这件事,肯定和十四爷有关系。至于十四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真正的情谊是未雨绸缪,而不是死后哭坟。
再说,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我手下留情呢?
从未时开始,八福陆续送来各处的消息。
首先,刑部公堂,三司会审时,霍莲山改口喊冤,称自己是‘官逼民反’,全家一百零三口愿爬钉板敲登闻鼓告官——告的就是我。
告我的内容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以权谋私,与民争利,草菅人命,侵吞百姓家财。
其次,如我所料,京城九门各拦了许多南方人,有的打扮成富商,有的打扮成贩夫,有的乔装成进城投奔亲戚的穷苦百姓。
满柱令人将他们带回步兵统领衙门审讯,果然各个都是来告官的,当然,告的还是我。
内容和霍莲山说的差不多,都是拜我所赐导致家破人亡。
满柱将他们暂时关押,但也给我递话,关不了多久。
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带着圣旨来提人,他只能放人。
到了戌时,宫里递来消息,刑部尚书打头,督察院和大理寺从旁协助,已将目前的审理结果汇报给康熙。
康熙接着召见了四爷,方铭、严三思、梁超,以及刑部尚书满都的儿子,方铭的徒弟(小跟班)郝思嘉。
先召见他们,说明他主观是信任我的。
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我在江宁的所作所为后,他又连夜提审了霍莲山。
然而随着霍莲山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关键证人——顾鹏程。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凉。
真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活着,四姑娘还是心软,居然真把他放在庙里养着。
而我当时也不够狠,以为他中风偏瘫就失去战斗力了,现在看来,对敌人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对方但凡有一条舌头能动,都可能会成为刺死自己的利剑。
现在严三思就在刑部担任侍郎,可是直到顾鹏程上金銮殿,他才知道此前一直有人把此人藏在刑部大牢。
这说明,刑部内部派系分明,上下不联通。
当年我入狱,八爷担任钦差,借机换上一批自己人,看来扎根很深。
深夜,四爷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看我还点灯等着他,他便用冷帕子擦了擦脸,强打精神和我说了说今天的事儿。
原来今天早上那封鸡毛信是天津知州莫凡派人送来的。
最近这一两个月,陆续有南方人到天津打尖住店。这些人虽然能说官话,还会行家里语,却既没带货,也没带进货的盘缠,反而总是和京城里来的人嘀嘀咕咕,引起了本地人的关注。有个小乞丐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我的名字,机灵地跑去报给了宁子珍,宁子珍派人盯梢几日,终于确认他们是为了告我而来,于是将他们抓了。
无缘无故抓人,总归是法理不通。
莫凡传信,一是提醒四爷有人要害我;二是,怕这些人上面有人,关久了,造成更大的问题,想问问什么时候释放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