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自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就算堕胎侥幸不死,只要晓玲嫁过去,一定会露馅,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所有知情人,包括晓玲。
他毫不犹豫地溺死了老嬷嬷,对晓玲下手时却心软了。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小妹妹,居然会成为他平生最厌恶的‘□□’,但十几年的教养,曾寄予厚望,感情毕竟深厚。
晓玲为了腹中的孩子拼命哀求他,不断叫着二哥,说小时候他如何疼自己,自己如何依赖他。
把年羹尧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说到潸然泪下,她又开始指责他,“要是你肯踏踏实实地上进,根本不需要攀附谁!要不是你把我送到雍亲王府,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本该在父亲身边尽孝,本本分分地嫁个门当户对的人,正经当个大奶奶,是你让我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年羹尧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听到她这些抱怨,提刀就去了雍王府。
不知四爷和他说了些什么,之后晓玲如期嫁入王府,但只过了一夜,就被四爷带进圆明园。
晓玲向他坦白自己怀有身孕,哀求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自己把孩子生下再去死。
四爷却说她得寸进尺。
保住年家人的荣耀和她的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年家人以后都要为他肝脑涂地,才能报答他的恩德。
尽管四爷安排专人照顾她,从不在吃穿上难为她,但她每天都活得兢兢战战,不知道哪天会和孩子告别。
在这种心情下,根本不用任何人动手,孩子就自然流产了。
“她有巴掌那么大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我现在还经常梦到她,她说在天上挑了很久,才选中我当她的母亲。她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安妮。这个名字很好听是不是?你见过名叫安妮的女孩儿吗?她们是不是都有一双蓝眼睛,非常活泼聪明?她们也会拉小提琴吗?”
晓玲的眼睛完全红了。
声音已经嘶哑得支离破碎。
我无法体会做母亲的感觉,但我能体会她此刻的痛苦——也许只能体会到十分之一,就已经心如刀割了。
我紧紧抱着她,牙根咬得发酸。
这一切都是命吗?
不,我不觉得。
她一回去就被年羹尧关起来,以年羹尧的管理水平,她这样的弱女子,不该有机会逃出去。
埃文是个外国人,很扎眼,很难藏得住。他们是怎么在小山村里藏三个月的?那可是在年羹尧的地盘上,而他所带领的,可是大清最精锐的绿营军!没人暗中帮他们掩藏行踪、扰乱搜查者视线,可能吗?
赐婚的时间太巧了,不早不晚,偏在她刚刚被找回的时候。
还有四爷那句话,‘年家人以后都要为他肝脑涂地,才能报答他的恩德’。
她个人的悲剧后面,是不是掩藏着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
始作俑者是谁?
我不敢深思。
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娜和缅什科夫借助中俄合作的契机,杀了一批力保太子的反对派。
那牵涉了无数个家庭的荣辱存亡。
政治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不因谁的意志而更改。
我只能安慰晓玲:“她会回来的,你还会有其他孩子,我保证,下次你怀孕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看着你安全生下安妮,和你一起保护她。”
晓玲哭着摇头:“可我已经嫁给雍亲王了,我父兄的荣辱和埃文的生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再也不能见埃文,甚至不能寻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不要寻死,活着才有希望。嫁了也能离,离不了还能逃,总会有办法的。”
“你会帮我吗?”
“当然会,但是你要尽快振作起来,我已经把《大清周报》提上日程,可是最近人才凋零,急需要照清女士这样的知名作家帮我挑大梁。”
她闭着眼一点头,一行情泪滑过鼻梁,再睁开时,满眼都是忐忑:“我曾对你说,绝不因为情情爱爱放弃理想,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会不会怪我软弱无能,怪我……嫁给你的四爷?”
会。
心疼和介意可以并存。
纵然,于她而言,毫无主观选择权,但结果摆在这里。
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在他信誓旦旦‘别人没资格住’的园子里住了一年多,他甚至有家不回,天天守在这里,‘专宠’到人尽皆知。不管原因是什么,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