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盘问一番,发现他只是个传话筒,根本没有沉下心来好好琢磨,就把他痛骂了一顿。
我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需要坐班。坐班期间,听另外两个参议聊过,皇上骂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有时候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候一遍。
十四是他自己的儿子,可能不会这样骂,但看十四这个恼火劲儿,估计骂得很难听。
“那只能怪十四爷没有自己的判断。”马齐一点儿也不客气,卷了卷袖子,气定神闲地说:“老夫的意见不会改,就算皇上亲自来问也是这样。十四爷要是觉得秋童的意见更高明,不妨仔细问问她。”
说罢径直出了班房。
十四追到门口,扔了把椅子出去。
转头回来坐在乱糟糟的班房里喘粗气。
摊上个不懂装懂、脾气火爆的主管,咋整?
认命呗。
这事儿总得往前推。
我收起沾血的帕子,捡起地上的奏章,搬起小桌几,坐到十四旁边,把奏章铺展开,深吸一口气道:“十四爷,马中堂提的反对意见,我已经一一想过对策,现在我逐条解释给你听,你看看能不能说服你。”
十四瞥了我一眼,接着冷漠地转过头。
行吧,爱看不看,反正耳朵在这里就行。
我自顾自地讲起来。
干巴巴地讲了近半个时辰,他才转过身子,看向我在本子上画的结构图。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开始皱着眉头发问。
不多时,御药房的太监送来药箱,我们的讨论暂停。
小太监取出一盒黑乎乎的膏药:“这是止血止疼的。”
这时候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还火辣辣的疼。
他用木勺挖出一块,刚要朝我脸上糊。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拿开你的脏爪子!”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木勺应声落地。
我不由瞪过去,你有病吧?
十四也蹬着我:“伤口又不在后背上,自己够不着吗?”
真有病,这里连个镜子也没有,药膏又黑得跟墨汁似得,我自己抹的乱七八糟,出门怪体面吗?
我忍着气朝小太监一伸手,“药给我吧,我回去再抹。”
小太监白着脸塞给我,又拿了一个罐子:“这是祛疤的,每日用三回,睡前厚敷……”
“她用不着,滚吧。”十四不仅打断他,还踢了他一脚。
小太监把药往回一收,胡乱夹起药箱,屁滚尿流地走了。
十四看了眼摆在正中的座钟,神色焦躁:“继续说,快点!”
时钟指到了五点,按规定,我该下班了。
“明儿再说吧。”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合上奏章就跑。
这种神经病主管,谁愿意伺候谁伺候吧,大清又不姓秋!
他原本坐在炕上,不知怎么做到的,眨眼间就挡在我身前,后脚勾着门合上,乖张一笑:“我让你走了吗?!你不会以为所有上峰都像老四那样惯着你吧?他那是对你有所求,想把你骗到手!”
我还以为他成熟了,没想到只是装得好,还是公私不分!我明明已经非常配合他了!
我怒吼:“那你怎么不拦住马中堂?只会捡我这个软柿子捏算什么本事?!”
他怒不可遏,气到五官扭曲,揪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后一扔,声音压得极低:“杀人诛心,你欠我一条命,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我欠你的都还了!”
“你还的是我救你的恩,欠的是把我千刀万剐的情!”
这话一出口,他立即转过头去。
不过在之前那一秒,我已经看到了泪光。
激烈的情绪被一把大锤重重地钉在地上,死得很扁平。
我在地上,他在门口。
沉默对峙了很久。
“‘这个领域我就不涉猎了’,‘我不嫁。除非你能抛妻弃子,单独和我过。’,‘我先回去点一桌大餐,你早点打完快些回来,咱们好好补一餐’……”
良久,屋里又响起他冷冷的自嘲:“你骗得我团团转,一转头就扎进老四怀里。我后悔当时没杀了你。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时狠心让刀锋再偏一寸……”
……权贵就能草菅人命吗?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
这次他没再给我解释(在他看来应该是狡辩)的机会。
嘭的一声巨响。
炕上的小桌几从我头顶飞过去,在地上砸的粉碎。
“起来,继续讲,讲不完不准走!”
我觉得这次再忤逆他,他真会把我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