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他吗?”
这次我没回他。
他转头看了我好几次,却并没有追问。
我们沉默着走了很久。
路过平安里西大街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的马车被乌泱泱的路人堵住了。
十三爷着人上前面问了一下,说是食客们正在排队,等着进店。
“怎么会有人把食肆开到这里?这地界租金可不便宜!”十三爷闻着香味就朝那走,示意我稍等。
片刻后捂着鼻子出来,无奈道:“我还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碗鸭血粉丝,整个店里充满鸭腥味,闻着就作呕。走,咱们绕道儿吧。”
鸭血粉丝?
抬头望了望,那张被风吹得乱舞的幌子上正写着‘金陵老字号鸭血粉丝’。
往东三百米,就是十四的贝勒府。
“让掌柜去北京开店,铺面爷给他出,就开在贝勒府附近!”脑海里猛地回荡起十四之前说过的话。
这人……不会真把江宁贡院街那家鸭血粉丝挖到这儿了吧?
看这火爆程度,倒也不亏。
不过他好像也抱怨过腥来着?
店铺离贝勒府这么近,炖汤的气味或多或少会飘过去些,估计很快就会受不了,勒令人家歇业滚回老家。
反正他一向任性霸道。
十三爷对这腥味就很敏感,走出去一里多地才重新开口。
主要谈论的还是西医专科学校的事儿。
“这次我亲身体会,西医治表症有独到之处,且见效极快。在治病的过程中,这一点一滴的好转,能给病人很大的安慰。心里头有盼头,就愿意忌口,配合中医慢慢内调。三哥和我给皇阿玛汇报过你的想法,皇阿玛没有反对,交给大臣们去讨论。现在只有太医院还有些反对声,应该影响不了最终结果。你得尽快筹备起来了。东堂安东尼心不在此,南堂白晋已经卧床不起,这事儿只能靠你推动。”
好吧。
就算再消极,做事总要有始有终。
离开这么久,京城确实有太多事等着我。大睡三天的想法好像有点奢侈。
我点点头道:“只要朝廷批准,剩下的事儿都不难。这次我在澳门,谈好了三个西医,分别来自英国、法国和葡萄牙,只待礼部发放入关公文,就可以进京了。”
“礼部现在不是三哥管了,交给五哥了。”
啊?这也记不住,那也记不住的恒亲王?
他不是咸鱼躺了吗?
十三爷道:“平时四哥在京,一人干几个人的活儿,他一走,我们几个病的躲懒的,都被皇阿玛拎出来干活。三哥去了更要紧的户部,五哥就去接替他,连老十都得去刑部点卯。”
好吧。
不过,我一想起当初在圆明园诚亲王问他啥他都回‘忘了’或者‘记不住’,就头大。
感觉这种咸鱼主管不如一心想好好表现的诚亲王好打交道……
隐约记得他有个侧福晋好像是瓜尔佳叶兰的姐姐,实在不行就得用‘太太外交’了。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离得老远就看到门口一堆人,十三爷就没往前去,把达哈布招呼过来,嘱咐道:“机灵着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及时派人来我府上报。”
达哈布毕恭毕敬道:“十三爷恕罪,奴才只听秋大人的。”
十三一愣,不敢置信地问我:“四哥把他给你了?”
不是我不想还,是达哈布不走。一赶他走,他就要死要活。
十三愤愤不平:“去年我问他借三个月陪我去趟热河,他怎么都不肯,说离了他和刚果儿睡不着觉,合着这兄弟情比纸还薄!”
那你要是知道我去澳门的时候,他把刚果儿也给我了,不得气疯?
目送十三爷离开,晓玲才从马车上下来,那边陈付氏也携众人迎上来。
举目一望,都是熟面孔。
陈付氏,叶兰,岳夫人,黄招娣,江克秋,靳驰,聂冰卿,甚至还有杨玉梅,以及陈付氏的三个儿子和宋青山的小儿子。
“秋大人!”
“秋童!”
她们一窝蜂将我围住,七嘴八舌地诉说着思念、担忧和重逢的喜悦。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悄悄抹眼泪。
这一张张生动的脸,让这个世界重新鲜活起来。
“秋童,你瞧。”陈付氏嗓门大,拉着我上了台阶,指着门楣上的牌匾道:“这名字喜欢吗?”
秋夕苑。
“你这次回来还肯到这儿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早就希望你把这儿当家,所以自作主张给这宅子取了个名。不对,我没什么文化,这是孩子们取得,说是一首诗的名字,听着很美的一首诗,正好合你的姓。后面那个苑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