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俩现在闹翻了。
换言之,我现在被群狼环伺,却没有自保能力。这就是无亲无族的劣势。
十三陪我走这一路,是让全城都知道,我还有他护着。
真惭愧,我对他只有滴水之恩,他却总在我最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从来不怕得罪谁。
“十三爷……”我想,应该说几句感激的话。
他仿佛还沉浸在我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里,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嗯了一声,忽然道:“四哥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是你不要他了吧?”
我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就笑着摇摇头,“秋童,我真佩服你。离京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不配当这个巡视官,也不配嫁给老十四。回京的时候,满朝文武竟无一能指摘你的能力,还有些人女眷甚至认为,老十四和四哥都配不上你。”
“这不可能吧?”我下意识地反驳。
就连霍去病和岳飞都没能消除朝堂恶意抨击,更别提这时代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在绝大多数满人眼里,我就算位极人臣,也还是皇家奴才,哪有主子配不上奴才的?
“也不是说你好,参你的折子,骂你的声音,依然络绎不绝。”十三爷摇摇头道:“只不过,你的功劳无可非议,且办得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现在声名斐然,又有大批落第文人为你歌功颂德,群臣只能以‘私德有亏难持公器’来攻击你。至于女眷,应该是阿古丽犯了众怒,而四哥的女人缘一向很差。”
哦,我说呢。
“都骂我什么?”
我对阿古丽如何犯众怒毫无兴趣,只想知道那些攻击能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十三掰着指头一条条地捋着:“与乞丐同桌,不顾朝廷体面;大办征文,引导落第文人写淫词艳语,伤风败俗;为反贼穿嫁衣,有失官体;一女许二家,使得兄弟阋墙,德行败坏……”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打量我一眼,提醒道:“他们说的比这难听。我听说,还有人密谋去你住所外头叫骂。”
不止叫骂吧。
要是光骂,我都看不起他们。
“我会做好防范的,多谢十三爷。”
十三点点头道:“要不要借你些人手?”
我摇摇头,斗志萎靡。
一想到我原本可以回到文明社会,却被迫留在这里,同这些愚昧封建的老顽固斗智斗勇就觉得浪费生命。
“怎么了?跟霜打得茄子似得,这可不像你啊!”
“在十三爷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永远斗志昂扬,无所畏惧。”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可是我也是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不到一年,做了别人三年五年都做不到的事儿,确实会累。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看看大夫?”
十三缓步走着,声音很轻:“或者,四哥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我帮你说说他。”
进了朝阳门,满目繁华热闹,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初次进京时,我是多么新奇兴奋啊,好像从地狱进了天堂一样,再次进京,除了抗拒就是厌恶,就像从广阔天空飞进了笼子。
“要是做错事儿的人是我怎么办?”
“你?”十三瞳孔一震,将拳头顶在嘴边掩饰惊讶,故作淡定:“你该不是放不下老十四吧?”
……连他这么善解人意的人都当着我的面儿问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可见我和这俩兄弟的八卦一定在京城炸过。炸得惊世骇俗,人尽皆知。
我就喜欢作弄老实人。
“是啊,我睡觉的时候喊十四爷的名字被四爷听到了。”
“咳咳……”十三得脸瞬间涨得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朝我们侧目的行人更多了。
他用袖子兜住脸,竭力降低声音,半晌才完全平息,摇摇头道:“我看天底下就没有哪个男人能驾驭得了你,简直无法无天!”
“您说得对极了,所以,为了四爷好,您就别费心撮合了。”
他一时语塞。
我只好宽慰他:“刚才那句是骗你的。”
“我能听不出来吗?!”他有点恼,“不想说就不说,我又不会逼你,何至于自侮?把你十三爷当成什么人了?”
要在平时,我肯定会道歉,顺便拍个马屁。
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就随着自己的性子,狠狠踢飞脚下的石子儿,闷声道:“我喜欢的是外面的四爷,并不是京城的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