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犯愁的时候,常坤已然发话:“来人,把玛利亚带走,立即找船送往澳门!”
玛利亚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身边的衙役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走了。
这一去,恐怕不是澳门,而是地狱。
“总督大人……”
我刚一开口,常坤就蹙眉打断我:“秋童,把她送走是在保护你,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再让她留在这里说疯话,保不齐连雍亲王也要质疑你了。”
杨猛悄悄扯了扯我的衣服。
行!我走!这一次我认输!
走出班房很远,杨猛才抹了一把虚汗,小声告诉我,他并没有来得及派人去通知雍亲王,刚才只是虚晃一招。
怪不得着急拉我走呢!好险啊!
我顿住脚,忽然觉得这个固若金汤的总督署,是我住过最危险的地方,甚至比刑部大牢还可怕。
于是我不再回后院,叫人回去打包简单的行李,带着杨猛,直奔水师营房。
“秋大人,你要去找雍亲王何须带行李?”杨猛不解地问。
“因为我不是去告状,也不是找他寻求庇护的。”
我总不能时时刻刻躲在他身边,像个累赘一样。我得主动出击,发起反攻!只有敌人死了,我才能睡得踏实!
水师营房规模壮观,而营房离演练场地还有一段距离。
一个把总带我们在海滩上跋涉许久,才来到带到雍亲王面前。
他正站在炮台上观看水师演练。
远处的海面上,十艘战舰正追着靶船放炮。
靶船是一只小船,由两只快蟹船牵引,内部填充芦苇,中间树立木头三根,上挂草席以作靶标。当它进入警戒范围,战船就会开炮。
除了用大炮轰击,水师官兵还会施放抬枪、鸟铳等各式火器,用点燃的箭矢射向靶船使之燃起大火,当靶船燃尽,执令官禀报长官们敌船被击沉,演习才算结束。
这个环节主要检阅指挥水平、操船能否熟练以及船体状况,要求水师战船相互之间联络有序、运作自如和司令有方。
战船操演完毕后,还有水兵游泳演练。
在中间休息环节,我独自登上炮台。
四爷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忽然激起心中万千委屈和后怕。
一路上对目前局势的判断及冥思苦想出来的对策,都被发沉的舌根压住了,我没控制住,情不自禁扑过去抱住他,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谁欺负你了?”他掰着我的肩膀急地询问,感受到我哭得发颤,便将我紧紧抱住,轻抚后背,温柔地安抚:“好了好了,别害怕,我在这儿!”
越安抚越崩溃。
直到眼泪把他厚厚的冬装都洇透,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哎,都哭红了。这里风大,要是把脸吹皴了恐要疼上几天。”他给我擦着眼睛,满眼心疼恼恨,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我穿上,拉上风帽将我遮好,之后怒喊达哈布。
杨猛陪着达哈布一起上来,二人将今天发生的事描述了一番。
语言平实并没有添油加醋,可杨猛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足以展现当时的情势。
“好啊!好个常坤!”四爷脸色铁青,目光凶狠,冷笑连连:“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下一步恐怕是要拥兵造反了!”
话音才落,刚果儿爬上来报:“王爷,常总督求见。”
四爷怒喝:“来的正好,叫他一个人来见!”
“等等!”我赶紧拦他一下,挥退其余人等,将玛丽亚的身份和怀孕之事告诉他。
“你对这个判断有几成把握?”他没有表现出过多震惊,但表情凝重,看样子,早就怀疑过常坤是里通海盗的真‘鬼’,只是没想他和邓三脚的关系竟如此亲密。
若到了可以交付亲生子的地步,黑旗帮只怕也能任其差遣!
现在,水师没练好,西班牙、葡萄牙海军还没搞定,我们输不起,甚至逃不掉!
“我能确定玛丽亚就是葡国人,有八成的把握她生过孩子,其他的,要进一步确定。”
四爷沉吟道:“可这会儿她可能已经死了。要想确定,只能抓一个黑旗帮的机要人员,或者……”
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我点点头:“葡国海军与邓三脚来往密切,我怀疑玛丽亚就是他们送给邓三脚的。他们和邓三脚,或许就像西班牙海军和邓三脚之间的关系,只有协议,没有忠诚。相较而言,教廷掌管着他们的灵魂,大清有权力收回澳门,这两方一起施压,他们不能不权衡利弊,修正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