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梳妆的老妈子艳羡不已地说,红妆二十里,绕城走一圈,最后才到总督署。全城都在问,谁家姑娘这么幸运,嫁到了首富家。
还说,头天晚上,廖大爷因时间仓促,准备不充分,不住唉声叹气,说委屈了我。一向不睡到中午不起床的廖二,早早起来自发穿好红衣,跑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看着院里头忙忙碌碌的人,听着这些细碎的话,偶尔瞥到镜子里穿着嫁衣,化了妆的自己,突然真生出几丝荒谬的紧张。
直到达哈布来汇报,十四爷一行人出现在城门口,我才蓦然惊醒。
“他带了多少人?”
“十二个。都是生脸,应该是从西北战场新拔出来的强兵。对了,还有一个洋人。”
雍亲王留给我四个侍卫,如果这十二个人都上船,而廖家没在船上设猫腻的话,十四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洋人肯定是安东尼,十四把他带来,八成是拿他的人头威胁我,就算不是,我也不指望他能帮我说话。
“廖家选定的婚船查探过了吗?船上安插了多少驻军?”
达哈布拿出一张手绘的结构图,“婚船是廖家自己的货船,上下三层,货物全部搬到了底下二三层,甲板和第一层空着,可容纳宾客二百人左右,除此,另有舵手、司仪、鼓乐、杂役等六十多人,各岗位分别安插了两三个驻军,都是极善水性的。奴才还租了一艘观光船,就停在婚船旁边,船上匿着二百兵丁,另有三百人埋伏在岸边。周边其他船都已清空。”
结构图画的非常细,应该是反反复复探过路。他思虑周详,安排得当,不用我说,已把十四的实力考虑进去。
总而言之,发生任何状况,都可从容应对。
他担心的反而是,“大人,如果十四爷要杀廖小爷,拦不拦?”
我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们只在我或者十四爷受到威胁时才动手。”
以廖大的心机,不可能毫无准备。十四动手,可以逼出他的实力。另一方面,任谁去拦,都免不了被殃及。倘若廖二仰脖等死,只有我能拦得住。
眼看时间紧迫,我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穿了嫁衣,却没带盖头,衙役和小厮,奴婢纷纷侧目。我早已习惯人们异样的眼神,漠然置之。
“有没有王爷的消息?”昨天的新闻稿上没有新的惨案发生,我在想,他是不是追着反贼跑得更远了?
达哈布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眉头微蹙,沉吟道:“奴才前日得了消息,王爷被奸人所伤,从马上摔了下去,好像伤及肺腑,大夫说不宜行动,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
我心往下一沉,脚下一绊。
“大人!”达哈布及时扶了我一把。
我攥住他的胳膊,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他在哪儿?”
达哈布正要说话,忽被一阵匆忙沉重的脚步声打乱。
我们俩同时抬头,只见一个一身风尘,须发盖脸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来。
虽然步履蹒跚,全无他平时的霸气,但那身高体型,我熟悉的很,正是达哈布口中短时间内回不来的雍亲王!
我飞奔迎上去,被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震惊,再看他唇色煞白,不由托住他的手臂,颤声问:“王爷,你受伤了?是不是很严重?”
他将我从头到家打量了一番,眼神如霜,“我才走了六天,你就要嫁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摆脱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穿着嫁衣,猛摇头:“不是!”
“那就是说,在这短短六天里,你找到了那个简单清白,愿意无条件配合你的男人?”
“不……”我下意识否认,却见年漱玉的身影从他背后闪现出来,阴阳怪气地笑道:“总不至于是嫁着玩的吧?我知道秋大人随便,却没想到你这么随便!”
她去报的信?
总督署内,连郝成都是昨天才知道我要成亲,她是如何提前知道,去找雍亲王的?
我心里暗暗警惕,对雍亲王摇了摇头,期待我们的默契,能让他明白我有苦衷。
年漱玉却添油加醋道:“王爷,她要嫁的是金陵第一纨绔,日日睡青楼,夜夜换新娘,既不简单,更不清白,听话倒是真听话,毕竟才十八,没见识没学识,最好拿捏。”
雍亲王双目通红,身子一晃。
我和年漱玉同时扶住他。
“王爷……”就在我想不顾一切解释清楚的时候,江陵渡口的方向升起狼烟。
达哈布给我一个暗示的眼神,那代表十四爷即将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