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空,万里无云,燥郁的心情顿时被稀释。
我常常在危险边缘游走,却从不后悔任何决定。即便当时有犹豫,事后再看,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依靠别人,不是我的风格。我也做不到等着被救赎。主动出击,是我至死不渝的选择。
廖志远已在后门等我。
达哈布自作主张地给他缠满了铁锁链,把他捆得只剩脖子能动。
即便如此,一见我,仍像个蚕蛹似的跳着奔来,夸张而热烈地喊道:“娘子,你果然是天外来的小仙女,美艳不可方物!”
达哈布一脚将他踹翻,怒斥:“别乱喊!”
他面朝大地俯冲了半米,啃得一嘴草,不屈不挠地抬头大喊:“娘子娘子娘子!快来救救相公!”
我忍着笑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脸,警告道:“廖志远,你再乱叫,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那不行,舌头用处可大着呢!”他朝我挤眉弄眼,狼狈却不改浪荡,“不如你罚我三天三夜不许睡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
“达哈布,把他送回去吧。”我站起来,作势往回走。
“我改了,我改了!”他立即缴械投降,“姐姐不让我说什么,我就不说什么,我最听话了!”
……怎么会有人撒起娇来一点也不可爱,却很性感?偏偏没有一丝刻意!空气中每一焦耳的荷尔蒙,都像春天的花香和秋日的果香一样,浑然天成。
真不愧是青楼里长大的混账。
让达哈布给他除去铁链,在他进马车之前我板着脸警告他一句:“手脚若不老实,就立即给你捆起来!”
他把手背到身后,头往前一探,没脸没皮地问:“嘴巴呢?”
“叫你来,就是让你把昨天没说完的话说完!”我率先爬上马车,在车厢里冷眼看着他:“若敢说些不该说的,就让达哈布掌你的嘴。”
他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眉眼含笑,透着机灵,利落地爬上马车,嬉笑道:“姐姐今天美若天仙,我可以再说一次吗?”
“不可以说废话!”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其实为了这句挨一巴掌也是值得的。”
……摸自己的嘴是在默默评估自己可以挨几巴掌?
他肯定是异次元生物!思维在另一个维度!
“想去哪儿玩?”
昨天他让我带他出去玩,大约是想把我往某个地方引,不过应该不是为了绑架我,否则从望江园就该下手了。
我的时间很紧,要快些试探出他的真实意图,才好判断到底能不能合作。
他趴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我,懒散道:“哪里都行,我想和姐姐分享我生活的地方。也想听姐姐说说自己的生活。”
说得好像真在谈恋爱一样……
“你最熟悉的地方是不是秦淮河畔的青楼画舫?想去那儿?”
他摇摇头,“姐姐对我的了解也都是表象。其实我在外面过夜是因为家里总闹鬼,画舫和青楼人多,鬼魅不敢出来作祟!”
……人家曹頫十九岁都有孩子了,你这十八岁还把自己当小孩,合适吗?
“你哥没给你请个天师?”我嘲讽他。
“要是坏鬼,自然是要请天师的。可若那些鬼都是自家的亲戚呢?”他两眼一弯,给人一种很不认真的感觉,“有时候我也会回去和他们聊聊天。”
我又一次被拉近他光怪陆离的世界,情不自禁地问:“都聊什么?”
“啊,主要是活着的坏处和死去的好处。我们试图说服彼此,但总是谈不拢。吵得厉害了,他们就一整夜围着我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有多人烦人!无法,第二天我就赶紧逃跑。”
“你是想说服他们去投胎再活一次?”
他摇摇头,神情恹恹,眼神有点迷离。
我们相对无言地望着彼此,直到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吹打声。
他忽然振奋起来,把头探出窗外,继而拍拍马车道:“停车!”
车夫肯定不会听他的,他只得把哀求的目光投向我。
于是我也探出头去,只见路中央,有一队办白事的人正经过。最前面有人扛着棺材,后面跟着吹打乐队,演奏着热闹的哀乐,之后才是穿白色孝服的亲友。
这个送葬队伍有什么蹊跷吗?
廖二双目熠熠,用充满期待地口吻问我:“姐姐,这是江宁城里最好看的热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第137章
“死亡是神明给凡人最大的馈赠。无论一个人有着多么糟糕的人生, 只要一死,就可以抹平一切。来送葬的人,会以最善意的语言来总结死者的人生。尽管乏善可陈, 那些鸡毛蒜皮中掺杂的喜怒哀乐却又说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