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了,脸色一缓,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沈如之是商人送到你跟前的,他说的,都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他又是个戏子,最擅长以假乱真,你被他迷惑也情有可原。
但你要知道,像莫凡这样的官员,三十岁就中举,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地为老百姓干实事儿,升官升的快,少不得惹人嫉妒。再者,收缴阿芙蓉,浮增关税,断了商人财路,也必然会招致报复。
这些把好官拉下马的手段,下作阴暗,却屡见不鲜。有些涉及官位较高的,甚至花数年布局,朝廷想查清,还不如直接撤换省时省力。一些好官儿就这么被驱逐出朝堂,剩下的都是些……
本王绝不允许这群卑鄙贪婪之徒残害忠良!今天带你去衙门,就是让你看看,他上任时的全套文书。到时候你就知道,官员上任绝不可能作假。”
……态度转变得真快!
昨天探讨他是否是好官,你都没明确表态,今日他就成了忠良!
如果一开始你的立场就这么坚定,为什么要找沈如之呢?
现在沈如之的供词拿到了,‘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莫太太’也不见了,悬在莫凡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失效了,你才带我去看文书!
给你干完活了,你说我做的都是无用功?!还把我当被戏子骗的白痴?!
我现在不仅怀疑宁子珍是你放走的,莫太太可能也是你的侍卫藏起来了!
你就是想维护朝廷体面,又爱惜莫凡这个人才,才罔顾‘真莫凡’的死活和国家律法,把假的弄成真的!
我是个狗屁的心腹!一句底实的话都听不到!我就是个冤种工具人!
之后我没再搭理他。
下车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扶我一把,我假装没看见,从另一侧跳了下去。
“你……谁惯的!”隐隐约约,我听着后面传来无奈的抱怨。
衙门里已经看不出一丁点乱象。就是到处都很旧,用九贝勒的话说,处处透着穷酸。
莫凡被暂时扒去官服后,雍亲王临时指定了一个知县代管。
巧了,这个知县就是当初带小妾来巴结我的吕大人。
今日再见,他穿的就没那么光鲜了,破破烂烂的官服,落下了一条条汗渍,领口袖口漆黑油亮。
他本人,也和莫凡一样,晒的黑红脱皮,干巴巴的嘴角夹着泛白泡沫,就好像一天一夜话没停一般。
雍亲王褒奖了他一句,他谦卑地恭维:“多亏王爷安排得细。”
这话不假,他是个爱操心的。
多睡了一个时辰,到这儿的时辰是中午最热的时候。
衙门四面都是房,一点儿都不通风,所有人进了大堂都热出一身汗来。
雍亲王板着脸摇着扇,问道:“商会和津领帮的状子递上来了吗?”
吕大人擦了擦汗道:“商会的还没递上来,他们说……”
“嗯?”雍亲王厌烦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拖着这么一大帮人,在这儿听你支支吾吾,怪要脸吗?!”
训得好!狠狠骂一骂这个对幼女下手的老变态!
吕大人老脸一红,手都哆嗦了,颤声道:“他们说,是王爷自己承诺要审莫大人,并不是他们要告告官。一旦递折子,就得滚钉板,他们不敢。”
“不敢?!要不是他们协众威逼,本王为何要审朝廷命官?可笑!只敢背后告状的小人!”雍亲王冷冷一哼,大手一挥:“告诉他们,钉板免了,大胆递状子,若再畏畏缩缩背后捣鬼,休怪本王治罪!”
吕大人连忙应着,这便要逃。
雍亲王又喝住他:“津领帮的状子先呈上来。”
“是是是!”吕大人声音都抖了,一转身,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狗吃屎。
之后雍亲王留在公堂上看诉状,我和其他四位官员去核查莫凡的上任文书。
衙门的文件房不知多久没开过了,狭小闷热全是灰尘。
我实在受不了蒸热,在里面待三分钟,就要出来喘口气。
第二次出来时,衙役提来一桶冰,笑道:“大人进屋吧,这冰只有关起门窗才觉得凉。”
这时代的消暑方式简单粗暴,就是装一桶冰,凿孔置于地,随着冰块融化,凉风满屋。
雍亲王的马车里有个小冰桶。
从下了马车,我就惦记着那桶还没化完的冰,只怕方铭又要寒碜我搞特殊,才一直忍着。
不一会儿,屋子里凉快下来,所有人的扇子停了,终于可以安心看文书。
我正仔细查看上面的信息,是否能和沈如之的爆掉对的起来。忽听有人阴阳怪气:“咱们在这儿忙活了三天,这还是头一次有冰可用。不会是沾了秋大人的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