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向精明强干甚至严厉刻薄的他, 此刻双目泛红,看上去有些脆弱颓唐。
固然是因为心疼十三,也少不了是为郁郁不得志的自己而悲哀吧!
更年轻更受父皇喜爱的弟弟被委以重任, 派到边疆累战功,一心只为朝廷着想的他, 却被撤职闲居, 无处发力。前途何在,国家的未来又在何方?
铮!
最粗的六弦一颤,发出杀气腾腾的一声嘶吼, 瞬间将怔忡的众人惊醒。
雍亲王分明有些期待,眉眼间却是抗拒的:“你还记得自己是朝廷命官吗?”
哈, 献歌这点小事, 甚至比不上与年羹尧对骂来的离经叛道。
他应该知道, 我要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绝不敢在佛耶论道时强出头,更不敢和天下中医为敌。
我朝他笑笑:“我是皇上的臣子, 可这雕虫小技,哪敢去皇上面前献丑。”
十三抚掌一笑:“你唱,有什么事儿十三爷给你顶着!”
刚要开口训斥的雍亲王, 只得把话咽回去, 哼了一声:“老十三, 她可不会什么高山流水!”
要不是手都在琴弦上, 我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知我者,四爷也!
十三哈哈笑道:“我看她这坐姿也不像。”
十六拍着桌沿叫道:“快唱吧, 我倒要听听有多‘下里巴人’!”
拨动琴弦, 前奏响起。除我领导,其他诸位, 眉头俱都一挑,尤其是十六,瞧着吉他,满眼惊艳。
“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 ,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全都变沉默了
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所有你曾经嘲笑过的,你变成他们了
时光不再,已不是我们的世界,它早已物是人非,让人崩溃意冷心灰
有时你怕,不知道未来在哪
这世界越来越疯狂,早晚把我们都埋葬,Just那么年少,还那么骄傲,两眼带刀,不肯求饶
即使越来越少,即使全部都输掉,也要没心没肺地笑,Just那么年少,我向你招手,让你看到,我混账到老
天崖海角,天荒地老,等你摔杯为号!”
从‘有时你怕,不知道未来在哪儿’开始,雍亲王就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我。
或许他知道,这句后面也是唱给他、唱给我自己。
当第二遍副歌结束,‘摔杯为号’刚落地,澎湃激昂的乐曲中,忽然混进一声清脆响亮的破碎声。
红着眼睛的十三爷狠狠摔碎了茶杯,用颤抖的嗓音高喝:“走!去靶场!”
满柱蹭的一下站起来,抢在前面拉开门,热血澎湃得喊:“三顺,把十三爷的马牵来!”
十六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我的吉他,跳起来跟上去:“等等我!”
鄂尔泰站起来,刚要拔腿而出,发现雍亲王没动,谨慎地问:“四爷,您……”
雍亲王站起来,一摆手:“走!”
等他们鱼贯而出,我也赶紧放下吉他追上去。
“王爷!”幸亏他落后一步,我追得还算及时。
他明明听到我唤他,却还不肯理我,越走越快,我只得小跑上去,大胆地拉住他!
廊下挂着灯笼,微弱的烛光下,他猛地一转头。
我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定了定神,才发现他脸上一片平静,并无厌恶、嫌弃,甚至一点儿也不严厉。
我生怕一会儿有人来催他,赶紧说:“王爷,您还生我的气吗?我知道,那天您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是我太鲁莽!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您对我更好了,我自知卑微粗鄙,配不上您的偏爱,但我保证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义气用事,您能不能别不理我。”
因为每个字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所以说到后面,眼泪就不争气得掉下来了。
他眉头一皱,嘴角绷得紧紧的,目光如刀,语气却很轻:“秋童,整个京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脸皮这么厚的女人。本王说过,用不起你。这些日子,本王不肯见你,你还上蹿下跳得做什么?换成旁人,早该知难而退了!像今日这样的场合,若知道本王来,就该自觉躲着!”
我心里一刺,脸皮子腾得烧起来,难堪地嗫嚅道:“可我对别人不这样啊……京中权贵如此之多,您见我上赶着粘着谁来着?”
“你……”他呛了一下,转头清咳几声,恼道:“你是不是说不好中国话?”
啊?我懵懵懂懂,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怎么会?我家里人一直说,我自己从小就说。来大清这么久,没人说过我中国话得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