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枉我之前以为他们都是清流好人, 为民请命的好官, 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谁让他们读书厉害呢,选官选贤, 这官位不就都被他们给霸占了, 到最后不官官相护才怪!”
“这样厉害的人都被陛下治罪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淮王世子也会死!也能替我女儿的死偿命!”
有些熟悉的嗓音入耳,是之前进宫之时,在京兆尹外遇见的那个妇人的声音。
顾挽澜回头,朝着那处看了一眼,没想到还看到了顾宝珠的身影。
大抵是前后不停奔走,顾宝珠此刻额发都被汗水有些打湿, 她浑不在意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又安抚起那群人, “虽是如此, 但是趁着大家今日都在,我还是建议大家一起写一份状纸,这样假使日后有人想替那淮王世子脱罪,我们便可将一道将状纸呈上。”
然后顾宝珠左臂下夹着一叠纸, 又从身侧的书箱里翻出了一支炭笔,“我不收银钱, 你们只用把各自的状况都告知与我……”
周围人踟蹰了一番,然后纷纷围了上去。
“今日多亏小公子你了,我信你。”
“我也是,我的孙女是三个月前……”
见此,顾宝珠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如今淮王突然自尽,皇帝很有可能会因此保下淮王世子,若想将他绳之以法,须得尽快。
顾宝珠提笔正欲将众人所述记录下来,突然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似有所感抬起头——越过人群,只看见一个女子背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她怎么好似看到了顾挽澜?
她是得知了崔珏的消息,出府来送崔珏离京的吗?
顾宝珠微微愣了一瞬。
“小公子?我说的你有在听吗?”
顾宝珠忙回过神,抱歉地冲着对方笑了笑,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嗯,您继续说……”
离开画舫后,顾挽澜本意是想过来看看淮王世子这边的案子如何了,不过如今有顾宝珠在,她好像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真好。
顾挽澜抬头看了看已经放晴了的天空,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一切好像都开始变好了起来。
日后,朝堂上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该死的人也会罪有应得。
腐朽和罪恶都会在这个冬天死去。
——要不,还是去送送他吧。
顾挽澜脑海里突然就强烈地蹦出了这个念头。
虽然他说过不久之后就会重逢,但是她果然还是有些舍不得,让他独自在满身骂名中离开这西京城。
顾挽澜脚步一转,就朝着城门处而去。
只是她刚到城门处,却在城门边上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见了她,先是下意识避了一下,然后又抿紧了唇,朝着她走了过来,“你也是听到了消息,来目送他离京的吗?”
顾挽澜有些讶异地看了身前的永安郡主一眼,永安面色算不得好,还透着一股苍白之色,只是面颊上的肉却比上回见面要多上两分,神情也明显松快了不少。
见着顾挽澜没有出声,永安压下心头忐忑,又眼带倔强地看向了顾挽澜,“听闻你早就与他和离了,故而我来此目送他离开,也无错。”
躺在家中修养的这段时日,她没有一天不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
鲜血、尸体……还有崔珏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她大抵猜得到崔珏救了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还不能死,并无一点其他情分,可是她仍抑制不住地被崔珏身上那种疯狂、清冷糅杂的气质而着迷。
可是她没可能得到他了,他是顾挽澜的赘婿,而她其实并不讨厌顾挽澜,反而还有点喜欢她。她没法再对崔珏出手,直到不久后传来了顾挽澜与他和离的消息,她原本死掉的心才又死灰复燃起来。
更令她惊喜的是,或许是她上次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如今母亲也不再逼着她嫁给那萧隼,看出她对崔珏有意之后,反而还支持她,亲昵地替她选了今日出来的裙装。
见着眼前人面颊上泛着红晕,顾挽澜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街道尽头,“可是他此次被驱逐出京后,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永安面上执拗,“他那样的人,我才不信从此就会一蹶不振,他一定还会回到西京城的!我信他!”
顾挽澜轻笑了一声,“他如今名声可算不得好。”
“那又如何?”
一时之间,顾挽澜心情复杂,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