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挽澜浑身一震,握住缰绳的手收紧。
原来今生萧隼落败,没能登上王位,竟是崔珏筹谋所为么?
顾挽澜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汹涌的情绪,抿紧了唇,“当年崔珏才多大,陛下应该不至于会信这等耸人听闻之事。”
“按理如此。”萧沉面上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但,陛下似乎信了,然后因此大发雷霆……”
顾挽澜一怔,然而还未等她来得及细想,他们前进的马匹,就被前方聚集起来的百姓给堵住。
顾挽澜连忙收住马蹄,“前方出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绣衣使匆匆回报,“回、回禀大人,是那些曾失了孩子的人,在等着去京兆尹里辨认那堆从淮王府里翻找出来的骸骨。”
顾挽澜沉默了片刻,喃喃道,“原是今日……”
她远远望了一眼,然后调转了马头,“我们换条路吧。”
*
临近午时,不知哪里飘来的云,遮住了太阳,天气便又阴沉了起来。
崔珏一人孤身立于崔府的朱红色高门前,看着天空上振翅而飞的鸟,稍微有些出神。
直到耳边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崔珏才从天上收回了视线,可一看到那马上为首之人时,崔珏怔愣了片刻。
怎会是顾挽澜?
她未曾看过自己递给她的那封信么?
崔珏垂下眼,不再去看。
自梦醒后,顾挽澜就迫不及待想再见崔珏,她脑海中一会儿是前世那个被万箭穿心的崔珏,一会儿又是今生那个在黄昏下笑着答应她和离的崔珏。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
不,她想要抱他,想要亲吻他——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翻涌的万千思绪,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收了回来,然后换上一副指挥使的严苛假面,翻身下马。
幸好,他不知飞鸢面具后的人是她。
顾挽澜走近了他,狠狠掐着掌心,逼自己看向崔珏的眼睛,用陌生的腔调开了口,“你便是如今的崔家家主——崔珏?”
崔珏笑了笑,“正是在下。”
“淮王之事你可知道了?”
“已知。”
顾挽澜抿紧了唇角,“那行,我乃绣衣使指挥使飞鸢,今日特奉陛下之命,拿你入宫问话,你可有异议?”
“无。”
“好。那你——”
顾挽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了不对,此处离着皇宫还有些距离,庆元帝是要如何带崔珏入宫?
她猛地回头看向萧沉,萧沉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顾挽澜的目光。
他翻身下马,走到崔珏身边,拿出了一副镣铐,“得罪了。”
崔珏没动,只笑着看向萧沉,又或是透过他看向萧沉身后的某个人,“抱歉,在下拒绝。”
萧沉想到皇帝最后的吩咐,他收回了镣铐,沉默了半晌,“好,只是如此入宫这条路,便要由您亲自走这一趟了。”
“无妨。”
一语毕,崔珏径直朝前而去,他姿态放松、闲庭信步,不像是被人围起来的嫌犯,倒像是上山采药的仙人。绣衣使放缓了马蹄,跟在崔珏两侧。
实在是太过离奇而出挑的搭配,不一会,他们一行人便吸引到了旁人的注意,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顾挽澜死死咬住了牙关。
一切事情还未明了,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拿人,庆元帝此举分明意在羞辱崔珏。
但是庆元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漏掉了什么没有想到,以至于她现在眼前还蒙着一团迷雾?
顾挽澜正绞尽脑汁之际,身侧的崔珏却突然开了口,“飞鸢大人如何看在下?”
“?!”
第72章 很荒谬
顾挽澜没想到崔珏会在此时开口。
顾挽澜定了定神, 只握着缰绳看向前方,尽量让此刻的声音显得冷静,“大人问我如何看你?若有罪,便伏法, 如此而已。”
崔珏轻轻叹了一声, “是吗, 可何为有罪?”
他似是也不需要飞鸢的回答, 只看着天上的流云, 自顾自道,“崔家百年簪缨……”
前方又到了京兆尹外, 那群人还未散去, 他们粗布麻衣,头上带了一朵白花,正抱在一处哭嚎。顾挽澜正欲让绣衣使绕开他们,崔珏却突然停住了脚,发出了一声冷嘲,“而你们,本就只是蝼蚁啊。”
顾挽澜浑身一震, 差点没控住身下的骏马。
她猛地拉住手中的缰绳,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崔珏, “你说什么?”
崔珏没有看她, 只眼神冷漠地看着前方那处拥挤的人群,“人之初,本就有三六九等。泥瓦工的孩子就去砌砖做活,木匠的孩子就去做木工, 夫子的孩子就去做夫子,此, 上和天道,下符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