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顾挽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明白了。”
崔珏却笑了出来。
他看着霞光里少女微微瞪圆的眼,看着她脸颊上金灿灿的绒毛,他觉得似乎连这冬日里的晚风都带上了一丝暖意。
他好喜欢她。
喜欢到……他忘记了任何的矫饰。
只想说,好喜欢。
崔珏伸出手,避开了她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小心地、轻轻地抱住了她,像是在抱一块容易碎掉的珍宝。
他闭上眼,静静地感受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暖意,低声道。
“顾姑娘,我明白了。”
放弃不一定意味着结束,也可能是一段新的开始。
“嗯。”
顾挽澜没有动,任由崔珏抱住了她,轻轻应了声。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长。
直到夕阳西沉,地平线只剩下最后一道璀璨的金线,崔珏缓缓放开了顾挽澜。
他掏出袖中那张早已盖上印章的和离书,和离书被他保存得很好,上面并无一丝墨迹,只是纸面上颇多皱痕。
崔珏轻轻抚平了和离书上的每一个褶皱,然后递给了顾挽澜,面上含着清浅的笑意,“送去官府,和离吧。”
“好。”
顾挽澜接了和离书,也回了崔珏一个笑。
崔珏从屋顶上缓缓站起身来,衣袍和发丝被突然变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风动,也是他的心动。
他迎着风,对着即将消失殆尽的夕阳,露出了一个笑来,“顾姑娘,你说得没错,夕阳甚美。”
顾挽澜将和离书大喇喇朝着袖子里一塞,和崔珏并排而立,大笑道,“那是自然。”
毕竟。
夕阳之后。
方是新生。
第65章 画中人
崔珏离开之后, 顾挽澜便独自回了房。
因着裙角在屋顶上时沾染了不少灰尘,顾挽澜便准备褪下这套衣裙,换上一套新的,去与戚容她们一道用晚膳。
只是拉开衣柜门的时候, 看到衣柜里一套套折叠好的男衫, 顾挽澜愣了片刻。
……崔珏的东西忘记带走了。
虽说他身为崔家家主, 应是不缺这些他遗留在护国公府的东西, 但到底是他的东西, 还是好生整理、归拢到一处为好。
顾挽澜正欲唤个丫鬟进来收捡收捡,脑子里率先浮现的却是崔珏每日晨起后, 替她收拾衣物、整理床榻的背影。
顾挽澜伸手摸了摸衣柜里的这些男子衣衫, 抿了抿唇。
……他的衣衫大多都为白色或者青色,看起来很衬他的清冷气质,她也极为喜欢,所以后来替他买衣衫的时候,也多为这两色。但是她依稀记得,那个入宫的雪夜,立在庆元帝身旁的男人穿的却是一袭黑色的大氅。
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呢?她不知道。
一番收捡后, 顾挽澜才发现她不知道的远甚与此。
因着她没要侍女服侍,这屋子里的一切便基本都是由崔珏操持而成。书架上的书、窗台前的花、甚至于两人并排在一起放着的巾帕、木屐……
全都是依着她的喜好和口味而来, 他好像从未表示过他的喜欢, 更多时候,他就像一条无声的小溪,默默地跟随着她、温柔地包裹着她、
顾挽澜放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
怪不得特意来了府中一趟, 却不带走他的东西,真的是……狡诈啊。
顾挽澜便也失了再收拾的心。
算了, 自己府上空旷的屋子还有这么多,去住另一间便是。
顾挽澜任由东西散乱在屋中,自己团了一团被褥正要去另一进院子里,眼风一撇,却瞧见了书房虚掩的门。
白日里,崔珏似乎是就是从书房出来的。
自成婚后,她在府里的时日并不算多,就算回府,也基本就是只回内室睡觉,这间书房基本上只有崔珏在用。再加上,她知道不要随意扰人作画的道理,如此一来,她倒是从未踏入过这间书房。
顾挽澜抱着那一团被褥,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
“吱呀”一声响,清幽的月光照进了这间书房。
顾挽澜甫一跨进去,就闻到了和崔珏身上极为相似的那股清幽的墨香。书房被崔珏打理地很干净,顾挽澜把被褥随手放在小桌之上,然后点燃了旁边的烛台。
烛火燃起,照亮了他悬在屋中的两幅字,竟是两幅与他气质相差甚大的狂草,一曰“克己”,一曰“慎独”。
书架上的书多为一些游记和小札,顾挽澜随手抽了一本小札翻了翻,是一本记载了文人与他妻子一些逸闻趣事的集子,这本集子因为遣词造句十分具有生活气息,颇得百姓喜欢,却为文人们所不喜,没想到崔珏不仅买了,还饶有兴趣地在上面写了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