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意识到了,崔珏身上藏有秘密。
先是他被遮掩的身世,后来是夜间防守甚为严密的那间秋山画室,再后来是那场梦中崔珏与前世的不同,最后便是今日探听所闻……
之前是起过了要与他好生谈谈的想法,似二耳而五九爻四齐欢迎加入看文可是后来因事被耽搁了,如今再重拾这想法,不知为何,心底竟生了一丝忐忑。
顾挽澜立在原处有些出神地站了一会儿,到底又折返回了松烟斋之中。
“还要查崔珏?!”
管事惊呼出声,又下意识看了眼前的顾挽澜两眼。
未免管事误会,顾挽澜肃了一张脸,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一敲,“重点去查萧隼大闹那日,他可曾进过宫——”
“不”,顾挽澜顿了顿,垂了眼眸,“应该是去查那日深夜,除了我以外,还有何人临时入过宫。”
方才立在门口那一会儿,她嗅着铺子里传来的笔墨香气,突然就忆起了那日夜晚,她曾无意之中在崔珏身上嗅到的那股气息。
若无差错,那该是庆元帝的潜心殿内燃着的龙涎香。
再次从松烟斋出来之时,顾挽澜便发现街对面围了一大圈的人,吵吵嚷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顾挽澜对热闹没什么兴趣,正欲抬脚离开,凄厉的控诉声却传入了她的耳中,顾挽澜当即脚步一顿。
“你们这群狗官!官官相护是有报应的!淮王世子杀我孙女!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没有证据便随意污蔑王亲贵族,没让你挨板子已是体贴你这个老婆子了!还不快速速离开这里!还有你们这群人,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都抓起来打板子!”
眼看衙差拿着板子出来赶人,周围围观的人立马作鸟兽散,只剩下地上趴伏着的那个白发苍苍身形瘦小的老婆子。
见那老婆子竟还赖在此地不走,衙差也是恼了,拿着板子就要作势打人,蓦地,视线却和不远处的顾挽澜对上。
那女子也没动,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手上的这板子仿佛有千斤重。
直到他认出了那女子的脸,他才后知后觉在后背处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现护国公府的大小姐顾挽澜,是他家京兆尹大人曾叮嘱过万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衙差面露惶惶,还以为这大小姐是对着这老太起了怜惜之意,要来责难于他,正欲上前解释一二,却没想到那大小姐只是看了此处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虽不理解,衙差却松了一口气,只是如今看着这手中拿不出证据却来控诉淮王世子的老太,却也生不出什么恼意,只颇有些无奈地给她掏了两枚铜板,丢下了地上,“你要报官,至少也得先请人写个状纸。”
老婆子没有动,像是方才骂累了,如今趴在地上仿佛一条垂垂老矣的狗。等到衙差折返回了衙门,她才小心翼翼收拢了那衙差丢在地上的两枚铜板,然后扶着腰,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见着路边有个行乞的乞儿,她便面无表情地将原本握在掌心的两枚铜板丢在了乞儿的破碗之中。
只是等她一瘸一拐走到家边那条破旧小巷的时候,却发现了那里立着一名身量修长的女子,她神情一震。
顾挽澜放下了抱臂的双手,从门框边站直了身体,笑了笑,“王老太,抱歉,是我不请自来,我对你口中的淮王世子比较有兴趣。”
当时在街边听到这老太的控诉之时,她其实心中就已相信了五分,当初她认亲宴之时,淮王世子那副作态,显然便是曾糟蹋过不少的姑娘,只是当时她无暇去管,也无暇去过问,可是如今这苦主就在眼前,那她势必也会帮上一把。
于是她找了旁人询问了这老太的住处,先行一步而来。
见这王老太面色狐疑地看过来,顾挽澜正色道,“淮王乃勋贵武将一系,而京兆尹的赵大人曾与淮王有过师兄弟的情谊,您若当真有冤屈,当可持状纸,告于诸位清流文臣跟前,像御史谢大人、中书令王大人、他们势必会管此事。”
王老太防备地看了顾挽澜一眼,声音沙哑,“你又为何帮我?”
顾挽澜微带讽意地笑了声,“只是跟您说了一句话,算不得帮。”
若是在长平关,谁在她的治下行那腌臜之事,她当即就可砍了那人的头,又何必如现下这般蜿蜒曲折,还得借他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