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能磨灭一切,自然也能改变一切。
所以对于一时的名声好坏,陈寻实是没有太过在意。
再者……
陈寻微微垂首,但用以余光看向姜时堰时,眼中也不由得漾起一抹复杂之色。
他与姜时堰争的,也并不全是一口恶气,还有着……
而已听得陈寻所言的姜时堰,此刻倒是没有再看向陈寻,他也知身前人当下表现,不过是表面功夫,逢迎自己。
毕竟在他先前几次试探中,他已是清楚知道陈寻确实不在乎声名威望。
但纵是如此,在见陈寻今朝终是选择服软后,他还是不由得稍感宽慰。
要知他向来求的就不是舒一口恶气,或者一定要陈寻向他臣服告饶,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即他为君,而陈寻为臣的态度。
如今的陈寻非是为一人,而是有一整个世家为倚仗,再加上陈寻自身莫测的能力。
这已经是能威胁到姜国王座,到底为谁可坐。
是以姜时堰于心虽认为陈寻不可能做以清君侧之举,但因当下时局瞬息难测,他也不得不以此方式,多次试探陈寻,以探明陈寻真心。
好在陈寻知姜时堰用心,也知这样下去,只会让姜国与陈家,他与姜时堰彼此生出诸多嫌隙,进而影响当下时局发展。
并且陈寻更知时间在他,他与陈家完全没必要同姜时堰争于一时,所以终是选择退让一步。
而姜时堰也清楚他现在需要陈寻,断不可太过针对对方,也不能太过压制陈家。
因此在见陈寻低头,肯定谁主谁次后,他也不复提起史书一事,而是抬手示意张无伤退下。
只不过没等张无伤走出多远,已是在配合完姜时堰表态,后又抬手取过前线战事时报以观看的陈寻。
便是倏然抬起头看向姜时堰,继而沉声道:“鲁国,已入瓮中。”
第38章
“明德一十七年, 是岁冬,庄牧争锋于平南之境;过月余,春将至,忽闻惊雷崩山之音响彻圣元平原, 诸国惊诧, 皆派兵以入圣元。后得知, 牧国圣山承以天怒, 力有不受, 终崩陷之。”
“庄牧之战,亦自此陷入白热化中……”
放下手中狼毫, 再又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宇, 过有片刻,张无伤便欲起身开窗,一看外间光景。
但还没等他扶桌而起,一直随侍在他身侧的刘长冶,便先一步走至窗边将窗户打开。
而后不待张无伤说些什么,刘长冶便又熟练地看了一眼外界天空,低声道:“今时已至卯时二刻, 还有一刻便是为早朝之时。”
“老师,”刘长冶顿了顿, 又侧目看了一眼面色极为憔悴的张无伤, 在沉默一瞬后,便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尽数吞下,转而轻声说:“早朝议事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您可要歇息一会,再行入宫?”
张无伤摇了摇头, 抬手拿起刚刚书写完的信纸,就着外间微薄晨光, 一字一句再又默念了一遍纸上内容后。
才是出言道:“陛下前些时日传令,命我以为主笔者,在月余之内,将经年来所记录的史料再次整理一遍,好作为姜国正史以供百姓阅览。”
“只是此事说来轻巧,似是对往昔史记稍加润笔即可。”
“但,”张无伤揉了揉眉心,语气也低沉下来,“陛下称帝多年,先不说所历大事何其多,光是我以往书写的史记,因时局所限,仅是交予陛下及国师等少数几人观看,内容大都不尽详细,仅是粗略记载,以作一时所用。”
“所以,”张无伤叹了口气,又轻抚着自己近些年来留出的长髯,再又沉声道:“现下既要整理近年来发生的诸多大事的时间与顺序,又要将诸事尽可能地详细记录下来,且尽量通俗易懂,好让百姓了解,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那老师,”刘长冶顺着天光,再是微微抬眸看了张无伤一眼,语气中也带上少许踟蹰之意,轻声说:“您近来……”
刘长冶话未说完,已是听懂身前人是在问询自己进度几何的张无伤,也望着渐渐泛起晨光的天际,扶髯以言说道:“虽未曾尽数归整,但也润色至明德十八年。”
“只是……”张无伤抿了抿唇,又将手中纸张叠放在身旁已有一指高的历经之上,接着又取过一张稍显陈旧的书页,就着天光,凝眸看去。
“明德一十七年冬,受梁宋所求,姜皇派兵入梁宋,欲以助二国复国。”
“然梁宋二国因与庄国数月鏖战,以至兵力十不足一,加之庄国又系牧国入侵一事,匆匆回转本国,未留多少兵力于梁宋,致使梁宋国境空虚,几如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