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有数时,在窗外霜雪落尽,寒梅次第绽放间,于案几之上,在陈寻停笔落字后,一株于窗前寒梅一模一样的微型寒梅,也立于书桌之前。
傲骨寒梅,惟韧惟坚。
非是陈寻所期盼的可治愈陈怀安伤势和延长陈怀安寿命的真灵,但陈寻此次却未如以往那般心情阴郁闷烦。
惟因在此次唤以真灵间,不知是当下所处场地让陈寻生有感悟,还是他前夕疯狂作画,引来了画道质变。
总之在停笔真灵出后,陈寻便是抓住了如何唤出画中真灵的办法。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保证……
陈寻满带笑意地朝陈怀安望去,嘴中也朗声喊有一句“父亲。”
但在瞬息后,于他唇边笑意未曾彻底绽放之际,他面上神色,便是骤然凝固起来。
“我儿,往后定要欢喜快乐,定要平安顺遂,切勿,切勿……”
“切勿什么?”陈寻双眸满是茫然,脑中也不断闪过陈怀安拉他走出画楼时的话,但在须臾一晃后,这话又转为了陈怀安倚于榻前,笑着对他说:“我相信寻儿。”
而后又是“寻儿不必为阿父之伤,多忧虑”;又或是那数十年前,在炽热阳光下,在那散发着浓浓生机的槐树之下,那句“父恐言多以使我儿嫌弃,故搁笔至此,望我儿平安顺遂,父怀安留,”的话;再或是,他初持笔时,陈怀安在他耳边,温声说的那句“作画,首重静心……”
陈寻眼中泪水忽得涌出,而后顺着面庞一点点滑落。
他颤抖着手,去触碰身前人的鼻息。
而后一瞬,他的身形便猛地一歪,只能勉强抓持着身侧书桌,以致不彻底跌落地上。
可就在陈寻,嘶哑着嗓音,想要说些什么时,一人就径直推开书房门扉,而后用夹带着急促喘息声的焦急话语道:“怀安、璟安,芸娘她……”
“她……”焦急声音微微一顿。
而陈寻也在这话语中,将原先呆滞目光稍有变得清明些许。
随后在陈奉来还欲说些什么时,他便是抬眸朝陈奉来处看有一眼,接着在陈奉来微微怔愣出神间,他便是瞬间来到陈奉来身前,而后赤红双眼,嘶声以问道:“我阿娘,怎么了?”
“璟,璟安?”陈奉来被陈寻当下模样和质问语气弄得再有一愣,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知道当下不是问询陈寻为何如此的时候。
所以在咽下喉中津液,以润泽唇齿后,陈奉来便是低垂着头,再是道:“芸娘,于房中留有一封书信后,便自断经脉,逝于房中。”
“此……”陈奉来从袖中取出,方才从芸娘贴身侍女处得来的遗信交给陈寻,而后再是道:“为芸娘遗信。”
“望怀安、璟安,”陈奉来胸膛因剧烈奔跑而快速起伏,在有深吸一口气后,他方再是将头低下少许,道:“节哀。”
而陈寻在接受陈奉来递来的书信后,精神也骤有恍惚起来。
直到过有良久,陈寻才似是找回自己声音一般,低声以问道:“我阿娘,尸//身,何在?”
“在堂院内……”陈奉来仍低垂着头回道。
陈寻闻言,也再有沉默半晌后,才是于面上微微扯出一抹极为别扭的干涩微笑,强装镇定道:“麻烦奉来家老了……”
“不过……”陈寻抓着身侧椅凳,在无意识将椅凳扣出一角裂痕后,他才再是轻声道:“可否给小侄一点时间,小侄,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奉来听得此话,也微微抬眸再度迎上陈寻满是血红的双眼。
随后在心神忽得一滞,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便是将已到唇边的,想要问询陈怀安如今何在的话语吞下。
而后仅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接着在陈寻恍惚地目光相送下,陈奉来便是低垂着头,缓缓退出房间。
而陈寻也在对方脚步声渐远后,抬手将书房一关,随即人便像是被抽离掉了骨头与血肉一般,骤然跌落于地上。
直到过有良久,于屋内,才是传来一声似如幼兽哭泣,又如轻声呢喃一般的声音,道:“父亲、阿娘。”
第62章
大雪纷飞落, 压得墙角寒梅枝干越发弯曲。
只是在这枝头将要彻底折断时,那寒梅枯枝又好似得到了什么力量一般,于倏忽间,便猛地将身上雪块弹起, 而后重新傲立于雪中。
连带着它枝头上, 那唯一一朵梅花, 也似是披上了一层洁白微光, 更显得殊胜非常。
不过对于此景, 陈奉来却没有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