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过有数息,男子仍未回答自己的问题。
见状,曦儿也再扬眉一挑,当即便再欲怒声呵斥。
只是这一次不等她将话说出,一直躺于榻上的男子便抬手制住了她。
而后在她满是恼怒与困惑的目光中,那榻上之人即是缓缓起身,冲那院落一旁的男子,扯出一抹微笑,道:“兄长,近来可好?”
第55章
微风吹拂庭中树木, 带起数片泛黄落叶。
望着面前眼窝深陷,皱痕布满,已是老苍之态尽显的赵宸,在有唇齿微动, 欲要回应着说些什么的陈寻, 也是在过得片刻后, 终是抿了抿唇, 未曾吐出一言。
他仅是定定地望着身前的老者, 又似是透过这老者老苍的皮囊,看向曾经那个鲜活纯真, 始终意气风发, 昂扬向上的少年郎……
“怎地一时不见,你竟也老苍了。”陈寻抿着唇,心中思绪止不住的回荡。
直到一片落叶随着风,掉入案几之上的茶水中,响起一道微不可闻的涟漪音后,陈寻才是在这止不住的驳杂念思中,缓缓回过神来。
而在见陈寻虽仍显紧绷, 但多少有所缓和的面部表情后,赵宸于心也暗舒一口气, 随后再有微微一笑, 道:“上次与兄长相见,还是十二年前。”
“兄长,”赵宸声音带着些许欢欣笑意,又带着些许挚友久未相见的抱怨和感伤, 再是道:“怎地又十年不与小弟通信?”
“小弟,”赵宸抬手指了指自己已经松垮不已的皮肤, 语气中也满是失落与庆幸,道:“老了好多。”
“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兄长了。”
“我……宸……”陈寻再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他又将嘴闭上。
待到过有数息,他才是将心中涌起的激荡情绪尽数压下,而后再有缓缓吐出一口气,闷声低语道:“为兄,一切安好,宸弟,勿要挂牵。”
陈寻僵硬着思绪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随后在有沉默半晌,他才再又抬眸看向赵宸,眼中也带上一丝丝的迷茫与感伤,再是道:“倒是宸弟,你……”
“如今,怎老苍了,如此多。”
“兄长,”赵宸闻言,先是笑着低声唤了陈寻一句,随后在陈寻凝眸望视他双眼之时,他方再有闷声道:“我已八十余岁矣。”
“我,”
“该老了。”赵宸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同时他也极力地睁开着,自己已越发混浊的双眼,欲要就此再看清自己兄长一回。
而见得此景,在心神猛地一滞,后过一瞬,陈寻也再顾不得伤感,忙是快步走至赵宸身旁,一手将对方扶住,接着在将赵宸再有扶回藤榻之上后,才再有语带少许恍惚之意,道:“你,也有八十余岁了吗?”
“八十四岁,余三月七日,”赵宸没有反抗陈寻压着他坐回藤椅的行为。
他确实老了,身体也确实大不如前,再加上方才受了少许冷风,如今他确是坐着要比站着好些。
是以他接受得很是从容,也很是淡然,根本没有半分抗拒在其中。
但赵宸越是如此,越是能如此平淡地,如此释然地接受自己老了,坐于一旁的陈寻,便越是难接受得了。
他望着赵宸,想着对方说的,那精确到日的年龄,他就觉胸口似有一柄重锤,不断敲击着他。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且这跟当初他见姜时堰离去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感受。
后者离去,陈寻虽心有悲悸,心有感伤遗憾,但更多的则是对敌手离去,此生难有人同他斗智斗勇、同他彼此算计诸国,同他压服百官的失落,但却没有哀悸到极致的伤心。
再者后者在离去的最后一刻,还想着坑他一把,压他一把,让他答应帮扶姜家,让他答应压制陈家发展,让他在此世一日,便帮他姜家,压服诸国一日。
对方这一举动,实是或多或少减轻了陈寻的感伤和难受。
也是如此,在陈寻离京十数载中,他虽常想起姜时堰,但更多的则是感慨对方仅治国十数年,就让诸国难掀风浪,让诸国万民认可姜国。
他少有伤心感怀,更多的是对对方的赞誉。
也是因此,他之于姜时堰的感情,与之于赵宸的感情,实是大有不同。
要知后者,是陈寻自年轻时便认识的玩伴,是陪他在玄京走过中年数十载的,亦友亦亲人的、真正的挚友,是陈寻可托付性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