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她担不起。
祖父的声声质问,宋宁瞳孔一震,心中埋藏最深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七年前,同样的地方。
“长宁府宋宁,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今生只愿为天子臣,不为天子妃,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句话是那天晚上,先帝驾临长宁府,说是担忧元赫独自一人前往大越,暗中拜托长宁府的人,要护他周全。
彼时西部边境不稳,他兄长被派去甘州,维持西部边境的稳定,并不在京城。
她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先帝的请求。
之后,她便动身陪着元赫去往大越。
那句话,是在宋家祠堂里,她对着宋家列祖列宗,对着父亲母亲,对着先帝,起的誓。
断心绝情,是她十二岁时立下的重誓。
今夜宋渊的提醒,这句话再次如同一根刺一样再次扎进她内心,直深入最里处,刺得她身心都疼。
“阿宁,八年前我就提醒过你,天家入不得,你不可对陛下动情,时至今日,你已犯了大忌。”
“你自小熟读史书,不会不知当年的南唐是如何灭亡的,当年南阳王陈启将自己的幺女嫁给少帝,外戚专权,李代桃僵,李家天下尽失,□□历尽千辛万苦才重建南境,你难道要宋家步南阳王的后尘吗?”
当年大周先祖为了令大周北部树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册封异性王府世代镇守青州,同时为了防止断代,长宁府女眷同样也要承担起守卫北境的重任。
‘李代桃僵’
‘外戚专权’
这八个字砸在宋宁心上,迫着宋宁接受残酷的现实。
良久后,宋宁低下了头,双眸一合,两滴清泪骤然滑落。
她还是心存一丝希翼,眼中泛泪,又抬眸不死心道:
“祖父,我怎会不知,南唐的灭亡是为何,可当年在大越,陛下也曾用性命护我周全,我对他也是一样,阿宁今生若不入天家后宫,便不算违誓,不是么?”
她想为自己努力一次,无畏流言蜚语一次。
宋时安见她难以割舍,不愿见她如此痛苦,还是忍不住出声:
“祖父,如今的大周不是当年的南唐,时代不同了,说不定能有两全的法子,您看--”
“糊涂!”
宋渊连着宋时安一起训斥,“你怎跟她一样糊涂,就算当今陛下乃是圣明之君,那之后呢,若是宋家后代有了异心之人,你能保证代代君王像当今陛下一样容得了异性王的存在吗!”
“何况就算当今陛下容得了长宁王的存在,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卧榻之上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亘古以来对于所有君王都是适用的,还有长宁王府祖训便是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侍二夫,你觉得贵为天子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
先帝对太后如此倾心都无法做到一生只纳一人。
他又怎能对当今陛下放心!
“我--祖父说得是!”
宋时安一声叹息,同意了宋渊的看法。
“阿宁,陛下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才能俱佳,天生的帝王之才,陛下对你是真心不假,但你要记得,他是大周的君王。”
宋宁对上宋渊充满冷意的眼,心头一震。
接下来的话如滔天巨浪一般把她内心的希翼淹没殆尽。
“他有退路,你没有!”
“若是离心,退一步,是万丈深渊!”
“你赌得起,长宁府二十万将士,赌不起!”
他能提醒的,也只有那么多了,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宋宁心头梗住,明眸沾满了不甘的泪珠,宋渊的话把她的所有的理智全部拉回。
“我--”
片刻后,宋渊深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今夜你就呆在祠堂,在你爹娘面前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离开。”
“我与你兄长还有许多军务要忙。许多决定,还是得你自己来做!”
宋渊示意宋时安离开祠堂。
宋时安无奈道:“阿宁,你好好想想吧!”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作响,月色从门缝偷溜了进来,宋宁回眸望见那道步履蹒跚的身影,头发花白。
身侧父母亲的牌位入眼眸。
她深吸了吸鼻子,咚地一声。
磕了一个响头,震耳发馈。
“阿宁知错了!”
宋渊迈出祠堂门槛的步子一顿,眼眶泛泪,终是没有往后看,向前迈出一步,离开祠堂。
容安殿
“来,深儿,多吃一点!。"
太后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好菜。
母子相聚,她内心很是欣喜。
元深望见桌子上的菜肴,觉得有些不妥,“母后,不如差人去凌霄殿问问,看皇兄何时回宫,儿臣愿等皇兄回宫了再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