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知道自己是渡完劫了,她不敢松懈,挪到御前,小心翼翼捧起那只隼的尸体。
女皇要下朝时,她忽然想到:“陛下,那下官失职一事呢?”
赵鸢是女皇力排众议挑上来的人,她赶在百官面前这样问,恰说明她是个上进的人,女皇对她不由多了几分喜欢。
“孟卿。”女皇唤来孟端阳,“赵鸢是你的手下,对她的处置,你来定夺。”
孟端阳道:“琼庄受灾一事尚未查清,不能给赵鸢定罪,便先停职处置。”
这个结果赵鸢不得不接受,经历此难,她察觉要想做个好官,勇和谋,一样不能缺。她如此冒进固执,能得这个结果,已是莫大幸运。
散朝后,她跟着孟端阳往外走,走出启元门,赵府的马车在等她。
赵鸢拜别孟端阳,抱着死隼的尸体,上马车离去。
陛下命她处理隼的尸体,她不敢怠慢。回家沐浴更衣后,便找到义庄,像给人入殓一样,下葬了这只阿隼。回到家中,家里一切如常,父母未谈及此事,唯一反常的,是今日晚膳父母同席,这个三口之家似乎从未坐在一起吃过晚饭。
长安东市宵禁,西市正是繁华。凤凰台上,今日有个南方来的舞乐班子献歌献舞,不同于坊间盛行的胡女,南方来的佳人婉约秀致。
冯洛透过雅室的珠帘,看得如痴如醉。
他与李凭云是同届考生。李凭云是当年的状元郎,他名次稍稍次之,那年本以为是大鹏振翅,将与天比高。
那年李凭云的名次被调换,引来女皇对当年科举的追查,当年科举考官皆是陈国公的亲信,冯洛的叔父作为其中之一,被关入刑部问罪,后畏罪自杀。
冯洛父亲为了保住冯洛的功名,将所有家财献给了陈国公,可最后,冯洛还是被判定为舞弊。
一关三年,出来冯家已经没了。
若非眼前之人,他如今还在牢里数虫子呢。
“李兄,陈国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吃瘪,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今日你是要不醉不归,还是要醉倒温柔乡,都算在我的账上。”
李凭云依稀记得赶考那年,冯洛恃才傲物,对女色不屑一顾。如今,也只剩这点依赖了。
李凭云说出一句欠揍的话:“我不近女色。”
冯洛给李凭云倒着酒,意有所指地笑道:“李兄,你与那赵家小娘子究竟是何关系?竟为了她不惜把自己送到陈国公眼前。”
“我帮她,因为她是个好官。”
李凭云的父亲是被官府的人所杀,他见过太多官员,也当过官,深知其中不易。赵鸢他看到这么多人里,唯一会为贱民鸣不公的。
冯洛半信半疑,“只是如此?”
李凭云道:“只是如此。”
李凭云的脸上只有两种表情,一是如沐春风的淡笑,二是冷漠。这样的人,心事往往藏得很深。
冯洛道:“姑且当你没有骗我。原以为这赵鸢是个草包,没想她第一次上朝,临危不乱,应变能力也够快,下朝时我偷偷看了眼陈国公看她的眼色,巴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李凭云端起酒,轻抿一口,“说她做什么。”
“李凭云,你若信得过我,我再卖你个人情。”
李凭云:“我不喜欢欠人情。”
冯洛心里暗骂了几句,可谁让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陛下对赵家小娘子的喜欢已经溢于言表了,你想不想让你的小娘子更受宠一些?”
皇帝的宠爱是免死金牌,谁不想要。
李凭云道:“你想如何?”
“李兄,这件事是我冯家的秘密,若非你救过我的命,我是不可能泄露给你的。当年我有位姑婆,曾是宫中产婆。陛下入宫怀的第一个龙胎,就是她接生的。”
“死去的废太子么?”
“是,也不是。别看陛下如今威震四海,我姑婆说,当年她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为了诞下皇长子,月份不够,陈家父子就命人去催生了。至于催生的法子,是命人割开女皇的腹,从里面取出婴儿。当时陈家人请了数位先生算过,每个人都信誓旦旦说是一定是皇子,谁知破肚取出来的竟是一位公主,因是不足时辰生出来的,公主哭了几声,就断了气。于是他们偷梁换柱,拿一个男婴换了公主。陛下是天子,也是女人,都说舔犊情深,陛下对待太子的狠心,足矣说明对这位公主的思念。若我在你小娘子的生辰八字做些手脚,让陛下深信她和死去的公主有某种联系,等她的,将是泼天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