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田早河教同行的狱卒们认字,赵鸢一人倒有些无聊。
艳阳如斯,她望着天际缕缕浮云,心里浮现的却是另一朵云的样子。
“赵兄,喝口水。”田早河递来水袋。
赵鸢摇摇头:“我不渴,渴了再喝。”
出外勤有个十分现实的问题——解手。她终究是个女流,不能像这些男人一样,□□一开就能解手,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两人聊起来,赵鸢问:“田兄最近在做什么呢?高程赐官以后,咱们许久未见了。”
“在小程身边帮他擦屁股,顺便教教学生。”
“教学生?”
田早河笑得一脸慈祥:“李兄一有空就去鬼市教贱民和贩夫走卒,我和他都是太和县出来的人,自然不能落于其后,我就在村里教教乡下孩子,比天赋我比不过李兄,没准我的学生比得过他的学生呢。”
赵鸢才知道李凭云一直在鬼市讲学,从未间断过。
说起李凭云,她语气多了几分前所未见的娇纵:“我说怎么不见他人影呢,还以为他当了大官,就花天酒地呢。”
“赵兄,李兄不是会花天酒地的人。他升了官,女皇赐他官舍和小妾,他都没要。别看他如今一步登天,他的心里,始终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万民的清醒。”
赵鸢陷入沉思,田早河道:“李兄跟我说过,他的抱负,一个不别亲疏,不殊贵贱的将来。礼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要告诉万民知道,礼节荣辱,与饱暖无关,这些是上天赋予人的本性,没有不公,便没有不屈,没有不屈,便不会有恶。而实现这个抱负,唯一的途径让万民都有书可读。”
“清醒...”赵鸢不大明白这二字,但她仍道:“田兄,你们所愿一定能成真。”
“哈哈,李兄说了,理想二字,重要的能不能实现,而是愿不愿意去争。”
李凭云不愧是一流的说客,仅是田早河转述,赵鸢心里也一阵澎湃。只是,很快她又陷入了自己小小的悲欢中,既然李凭云已经有了想要争取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它的都是被他放弃的...
“田兄,你如此了解李凭云,我想向你打听,李大人他对我...”
赵鸢话音未落,官道旁树林里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鞭笞声混杂着辱骂声传来,田早河道:“是陇右人,他们说的是官话。”
赵鸢命令道:“郑东,带兄弟们一起去看看。”
郑东担心道:“赵主事,万一是匪呢?咱还是不惹这个麻烦了吧。”
林中又传来一阵笑声。
赵鸢道:“若是匪,这距离咱们也逃不了。”
她看向郑东腰间佩刀,想了不过一瞬:“给我一把刀。”
郑东一时情急,说漏了嘴:“赵主事,这可不兴啊,李郎中再三叮嘱我,不让你碰危险物件的...”
赵鸢道:“我和他谁是你顶头上司?”
李凭云平日对他们这些底层小吏温文尔雅,比起好脾气的李凭云,易怒的女人更不能得罪。郑东只好递出了刀。
赵鸢第一次握刀,刀很沉,她的手经抽了一下,带头进了林子。
郑东等人都知道赵鸢不但是太傅的女儿,更是礼部、刑部、安都侯府三方要保的人,不敢怠慢,立马横刀上前,在赵鸢前头领路。
林中,几个官差装扮的人对一个人拳打脚踢,口中说着无言秽语。
“跑啊!你再跑啊,不是喜欢当娘们吗?爷给你舔。”
借着几人的缝隙,赵鸢勉强看到了正在被□□的人。那人一头长发,衣服被撕的破烂,肌肤如雪,但听他奄奄一息的喘息声音,却是个男人。
口出狂言的官差正在解腰带,身后一声怒喝:“住手!”
那几名官差回头望去,看到一群穿着朝廷制服的官差,领头的却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他们心想,八成是偷来的衣服。
有人目光猥琐:“哪来的小娘们?这官差衣服压得你不合身,不如换我来压你。”
和他话音同时落下的,是一把刀。
赵鸢坐在马背上,双臂举刀,直砍向那人的脸。
人没事,好好地一张猥琐脸,被从中间劈成开,血汨汨流下,一向见惯酷刑的狱吏也看呆了。
赵鸢握刀的手越发沉重。她不是本意,她只是想吓唬对方,可刀太重了,它拽着她的手向下。
罢了,砍了就砍了,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