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提,李慕想起来什么:“哦,是他啊!我以为是个黑粉,任他闹了一通,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啊!”
“他叫雷恒。”
“哦,所以?”李慕一脸莫名其妙。
谢轻非憋了一晚上的怒火,见他这模样简直有点忍无可忍,勉强克制着情绪再开口:“他和你是中学同学,这你也不记得了?”
李慕也烦躁起来:“我上初中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班里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一个个都记得。就算他是我同学,那又怎么样?他就能随意批评我的作品,当面羞辱我吗?”
谢轻非拉开椅子坐下,大有一副跟他耗到底的意思:“你既然不肯配合调查,那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想不起来慢慢想,我陪你一起想。”
说罢,又道:“对了,你大伯现在还挺担心你的吧?他知道你给我们交名单的事吗?需不需要我打电话感谢一下?要不是有他悉心栽培,也养不出你这么大义灭亲的好孩子。”
李慕顿时慌道:“我真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他啊!你们……”
谢轻非打断他:“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开口,我不想再听到‘不记得’这种话。”
李慕急得都快哭了,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你从小就被父母亲人众星捧月着惯大,逢年过节家里总会来很多客人,这些和你长辈差不多年纪的人不仅不会拿辈分压你,还会笑脸讨好你、奉承你,等你长大一点懂事了,你开始明白自己得到的优待还有一个名字,叫‘特权’。你得到的好处越多,就会越觉得自己天生就与众不同,但接触到学校同学等越来越多平常人以后,你发现他们根本不懂你们之间的差异,很不满被投入群体的对待。你要找回自己的高人一等的地位,办法就只有重新建立一个由你掌握话语权的秩序。”
古往今来,彰显权势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压迫,当一个人能使另一个受到侮辱,那他内心的优越感才会得到满足,否则权贵要怎么证明自己比平民尊贵呢?
李慕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不好看了。
“你可以不记得雷恒的名字,但总能想起些自己做过的事吧。”谢轻非指尖点在雷恒的照片上,缓缓道,“这些天我也抽空把你那小说看完了,主角真是个正义伟大的好人,他从小最爱做的事就是帮扶弱小,身边的玩伴都顺从他听他的话,和他一起拯救了很多‘受欺负’的孩子。你说你创作的时候没有借鉴原型,但承认自己和主角想法一致,你也属于那种正义的救世主吗?又曾有哪些人得到过你的‘帮助’呢?”
李慕愣怔地看着她手指下方男人的面孔,蓦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现在你也长大了,读了这么多书,受到的教育也不差。一个人的学识越丰富,理论上就更明事理,你会把惩恶扬善写进书里,借主角的口抨击恶人恶行,因为正义是主流观点,你要伪装出正常人的思想才能被大众接纳,说得写得多了,自己的记忆都快被篡改光了,你做过X做的事,却成了大众眼里的凡赛堤,赚得盆满钵满,好名声一张纸都写不下,哪里还会记得区区一根曾经被你碾压过的草芥。”
李慕的记忆没有立马被唤醒,但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黑粉”对他作品的指责,说他颠倒黑白,将受害者写成加害者,让原来的大恶人变成了救世主。他当时说的话和现在谢轻非说的差不多,但李慕一直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因为对方只是个陌生人,莫名其妙跳出来指点他的不是,除了惹他生气根本不会让他有任何反思的念头。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雷恒这个名字他确实没有印象,这话绝不是说谎。但在他还不懂事的少年时,好像确实对一个家境平庸、性格内敛,不大爱和人交流的同学说过或做过一些事情。或许他其实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人举动,但他的“手下”们会看眼色,雷恒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可这些记忆都太遥远太模糊了,难道真有人会耿耿于怀二十年,到如今还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他吗?李慕万分不解。
最终在谢轻非的高强度审问之下,李慕从被迫唤醒的记忆里,给警方提供了一个地点。
一众刑警赶到了当年李慕就读的初中,后山位置有间破败的仓库,因为那里不允许学生上去,旧建筑才一直没有被拆除,当年就是他们的“秘密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