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萧吟追问道。
“公主另外安排了人暗中保护陛下,而我则在长宁街的那座宅子里,定期接收送回的消息,好教公主放心。”阿六始终平静,“公主也派人在寻找你的下落,但迟迟没有消息。直到那次,你主动教人送信回去,我们才知道你原来在这里。”
“不对,当时他明明已经在桃源村了。”
“他去了金阳后发现了公主派去的暗卫,修书回建安,教公主将人撤回来,只每个月派人回去送信报平安。公主劝得动汉王,却说服不了陛下。”阿六顿了顿,道,“其实这趟若非陛下首肯,公主并不敢过来打搅萧娘子。”
杨煜那般要强的个性,若非确定了现世安稳,必不会教顷盈亲眼瞧见,这趟他们的故人重逢,也是在他这些时日努力下才有的结果。
萧吟垂眼时禁不住长叹一声,道:“他都没与我说这些。”
“既如此,萧娘子也只当不知道。”
萧吟苦笑着摇头道:“但是你选择告诉我,不就是要我知道?你这份忠心,他也该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重金酬谢?还是将他的手脚筋作为回报?”阿六道,见萧吟神情蓦地一紧,他更确定自己的确应该告知她这些隐秘。
见阿六眸光渐渐温和,神色松弛下来,萧吟不解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得偿所愿,你终有归宿,我替你们高兴。”阿六起身,那一身的微凉冷峻似是终于化开在这个愈渐灼热的初夏,道,“公主将长宁街的宅子送给我,但我一个人住着总是冷清。我看萧娘子院门口的那副对联写得好,能送我一副吗?”
萧吟想起,杨煜曾说,那副对联写了是要贴在家门外的。
所以阿六再也不是无根漂泊之人,他跟她一样,如今都是有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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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盈来访,萧吟自然盛情款待,余下几日,两人都在一块儿,杨煜自然少了跟萧吟相处的时间。
夜间顷盈与萧吟宿在一处,想起这些日子杨煜那总也不见笑容的脸,不满是自然有的,却不似从前那般能发作出来,总要憋着,也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想来有趣。
萧吟本在酝酿睡意,听见里床传来轻微笑声,她闭着眼道:“公主年岁见长,却是越发贪玩。”
顷盈裹着被子往萧吟身边挪,微抬了身子往她颈间贴,故作委屈道:“我晓得,你跟三哥都嫌我们碍事了。”
萧吟在暗影中扯了扯嘴角,浅笑道:“可别冤枉我。”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随后便是一只手探了进来,待萧吟反应时,顷盈已抱住了她的腰。
她腰间最是敏感,当下缩了身子,娇嗔道:“堂堂一国公主,怎还夜里欺负人?”
“我冷嘛。”顷盈道。
语调像极了耍赖的杨煜,萧吟暗叹,这大约是他们兄妹骨子里天生的。
见萧吟妥协,顷盈又贴近了一些,气息扑在萧吟后颈,道:“三嫂真好。”
“嗯?”萧吟意外道,“什么?”
“三嫂呀。”顷盈说得理所应当,“你跟我三哥如今这般,我这一声三嫂没有叫错。”
和杨煜纠缠至今,萧吟从未“名正言顺”过,她倒不是非在意这些,只是忽然听顷盈这样称呼自己着实诧异,反倒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突来的一阵沉默教顷盈不安起来,她支起身子,手亦是从萧吟被下抽出来,隔了被子去按萧吟肩头,问道:“你怎么了?”
萧吟翻身,又教顷盈躺下,摸着黑替她将被子掖好,自己方才躺下,道:“没什么,只是有个疑问,请公主如实相告。”
“什么事儿?”
萧吟顿了顿,听着顷盈均匀的呼吸,主动往她身边挪,紧紧挨着她,道:“公主是怎样说服汉王放过他的?”
顷盈知道杨煜在萧吟面前隐瞒了这一段秘辛,不想她却已经知晓,这一问来得出乎意料,顷盈怔忡片刻,问道:“是怀章告诉你的?”
“是阿六。”
“难怪,他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顷盈道,未见有责怪的意思,道,“其实我没做什么,还是三哥为我打算得多。我跟五哥谈判的底气,都是三哥过去的经营,原是给我防身用的。”
话到此处,顷盈终于难掩心中落寞伤感,想来曾经亲近的兄妹手足如今彼此提防,建安里的一切精致奢华,却远没有这乡野真诚纯粹,她真心羡慕杨煜,也佩服他能有放弃那三千繁华的决心。
“三哥过去做事就总留有后手,当初也确实做了一些我至今都不能认同的事,五哥也牵连其中,所有的把柄都被三哥留下了。他决定离开建安时就将那些证据,连同联系陪都守军的方法都给了我,说是万一五哥行差踏错,必要时候给他个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