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盈瞧她惴惴不安,还依稀发现那微微松开了的领口下头有一个实在不衬她的红印子,神情变得意味深长,往萧吟身边挨近坐了一些,故意挡住她的视线,问道:“你是担心我三哥呢,还是想见阿六啊?”
萧吟还未体会出顷盈话中深意,房门口便来了三道身影,顿时便教本就不大的屋子显得局促起来。
杨煜走在最前头,不顾其余人在场,径直到床边,坐在顷盈对面,问萧吟道:“是不是不舒服?”
萧吟疑惑道:“没有,你听谁说的?”
顷盈看了怀章一眼,想是他还没完全放开的样子惹了杨煜误会,于是解释道:“三哥只是担心你,自己吓自己呢。”
明知顷盈护着怀章,杨煜自然懒得管,只嗔了她一眼,再对萧吟道:“若真有不舒服即刻告诉我。”
杨煜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倒教萧吟有些不好意,道:“我跟他们叙旧呢,你凑什么热闹?”
话虽如此,方才被杨煜拉去攥紧掌心的那只手,已在宽大衣袖的掩盖下轻轻挠起了他的手心。
杨煜懂她这安抚自己的意思,如此心情才好些,却又扣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正色对顷盈道:“大夫的话你方才也听见了。”
下文不必说,顷盈早被杨煜身上的酸味熏着了,故做掩鼻状,凑近了萧吟问道:“什么味儿,你闻见了吗?”
萧吟会意,却只用肩轻蹭了顷盈,道:“你们兄妹也有话说吧?”
顷盈冲杨煜挑眉,问道:“这就看三哥有没有多想着我这个妹妹了。”
知道萧吟要单独留阿六,杨煜这下走得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将余下的时间留给他们。
待目送杨煜兄妹跟怀章出去,萧吟终于能好好去观察至今都在沉默的阿六。
他的变化不大,依旧眉眼冷峻,依旧寡言少语,不怪莲宝先前以为他来者不善。
短暂的静默后,萧吟主动破局,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打趣道:“怎么,真的只是来看看我?”
阿六此时才有了些微神色变化,眼波微微发亮,提步走去床边,身姿挺拔,身影罩着床上的萧吟,道:“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跟公主他们在一起?如今的你,还需要对谁尽忠职守?”萧吟抬头看着陷在阴影中的那张少有温度的脸,问道,“终于自由了,真的不考虑回家吗?”
阿六从未真正向她提及过自己的过去,但在他们曾有过的那些相处时光里,萧吟能感受到这个看来冷漠的暗卫对自己有着某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所以他们能成为朋友,或者说不止是朋友。
阿六眸光黯然,终于放下了长久以来作为暗卫和下属的自律,坐在床边,道:“很久以前,建安就成了我的家,现在也是。”
“哦?愿闻其详。”萧吟坐正了一些。
阿六默然,似是在斟酌,稍后才去看萧吟,认真问道:“你信我的话吗?”
萧吟点头,毫不犹豫。
阿六似乎终于放了心,道:“你离开之后,建安皇宫里出了大事。”
“他都说了。”
“包括汉王意图弑君的事他也说了?”阿六眼见萧吟前一刻还松垮垮的身子瞬间绷紧,一句充满诧异的“什么”脱口而出,他却依旧镇定,也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道,“你听我说完。”
萧吟强迫自己冷静,可眼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六身上,虽未开口催他快说,但眼里皆是急切之色。
“先皇后离世后,陛下一直龙体有恙,不过是最初有你在,他尚能支撑。待你走后,不出一个月,他的身子每况愈下……”
“这些他都与我说了。”萧吟到底心急,打断道,“汉王弑君是什么意思?他当初就想杀了……”
阿六点头道:“陛下在你与赵国江山之间有了选择,却也要顾及皇室颜面,在选定了汉王继位后,便想借沉疴旧疾假死脱身。但权力这种东西,尚不能把握时或许还有敬畏,一旦真的落到手里,什么都可能改变。当初陛下为了夺位,不也是机关算尽,杀太子、害手足、威逼先帝与周皇后,汉王如此不足为奇。”
“陛下虽从鬼门关前被救了回来,但重病缠身总不见好转。后来汉王在药里下毒的事被公主揭穿,他一怒之下,想要效仿陛下当初,最后是公主以命相护,才教汉王答应放陛下出宫,并且永不追究。”阿六道。
萧吟却并不尽信,道:“只是这样?”
阿六摇头道:“再多,我也不知情,那晚只有公主与汉王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