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昨日上学,他还跟我说起。今日他便没来,说到殿前司瞧马去了,打算逛几圈,适应一下军营。”
谢承瑢轻笑,可又担忧赵敛进不去殿前司,被分到马军司、步军司去,那就不在一个军营了。想到此,又迟钝起来。
自上回挨打之后,谢承瑢还是不想做将军,更不用说去军营。他和谢祥祯也在暗中较量,日子越久,父子二人越不和睦,甚至放过狠话:“再也不去军营了。”
但听闻二哥要从军,他突然又觉得,再去军营也没什么不行。
“二哥还挺盼着做你手底下的兵的,”纪鸿舟说,“估计他不好意思告诉你。”
谢承瑢笑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纪鸿舟又说:“怕你笑话他吧,二哥没对谁扭扭捏捏过,你可不要误会了他。”
谢承瑢颔首,叫思衡给纪鸿舟泡茶,不再说其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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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时。天还未亮,月亮还挂在空中,百官自宅邸入宫早朝,到宫门口等候。
赵仕谋在宫门前,正为募兵的事情烦忧,愁眉不展。颜辅仁从他身后快步过来,喊道:“恭权。”
“培德。”赵仕谋作揖,“早。”
“早。”颜辅仁回礼,与他并肩走路。
月色明,灯光缥缈,颜辅仁理好袖口,朝赵仕谋走近些,借着光看赵仕谋的脸,说:“瞧你眼下发青,一夜未眠?”
“是。”赵仕谋道,“要募禁军,三衙之事皆汇于我,事情多了,就没工夫睡觉了。”
“今年征兵几何?”
赵仕谋抬头望月,悠悠道:“要西征,不知几何。”
“官家还有心西征,恐怕不会太少。”
渐渐地,宫门启,百官入门。
赵仕谋缓步行于内,而颜辅仁跟随在侧,彼此皆有心忧。
宫巷狭长而静谧,偶有官员说话,声音很轻。
颜辅仁略用余光望去,再回过眼,道:“阿敛今年也要从军么?”
赵仕谋点头:“大约是今年秋。”
“阿敛有志向,你这个做爹爹的,到底应当多鼓励。”颜辅仁微笑,“已经定下来了?”
“不定下来也不成了,天天在家跟我闹死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像猴子。”赵仕谋无奈,“什么都框不住他了,再不准他去,他就不认我这个爹了。”
夏日里闷热,行一步、说一句,就生热气。赵仕谋心也热,愈走愈快,与颜辅仁走到前头去了,才小声道:“在家里,他闯了祸,我能兜着他。他入了军营,倘若再闯祸,我是没办法了。”
“阿敛可不糊涂,他钟爱此事,断不会胡作非为。况且,你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在家里,不叫他锻炼一回,他怎么飞得起来呢?”
“是。”赵仕谋眼中流露不舍与担忧,“就是害怕他惹祸,他那么笨。”
颜辅仁笑说:“阿敛才不笨呢,是你小瞧他了。”
二人行远,叫交谈声渐止。
【作者有话说】
崔伯钧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一章 ,“押送小谢回京”的那个监军。
第27章 第十 定风波(二)
六月廿九,立秋已至。
北大营前排起长队,从军营门口到北门大街,跟山脉似的绵延数十里。四周有禁军护卫,手持长枪,腰侧挂刀,威风凛凛模样。
排队的都是来投军的,今年从军的人实在是多,因周廷有意西征,消息放出去,不少有志向的壮士自发来到京城从军,都打算西征建功立业。
赵敛排在人群中央,滚滚人流推着他向前走。他额间流几滴汗水,低落下颌,染进衣襟。
前来投军的英雄各个不凡,赵敛个子不小,修约六尺[1],原本在珗州世家公子中,已经算是很高了。今天在军营门口,比他高的多了去了,他站在人群里都不算是显眼的了。
这队伍从早晨排到中午,总算排到赵敛。他将名字登记在册,登记完毕,又在军营门口等候。
他端正站立,望见父亲就在军营门口视察,偶尔视线对上,都把彼此当做陌生人。
赵仕谋说了,在军营不准认亲,见了面也不许喊爹。赵敛心想这也太妙了,不必每天早晚去请安了,还有这等好事?但他见了爹爹,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太尉”。
又等到午后,这才登完名字。登了名字还不算成,还需再量身形,按名次分营,这才能正式入军。
赵敛被分至殿前司擒虎军左厢第一军第一指挥第六都,军使正是谢忘琮。
一指挥只有五都,新兵暂且分到第六都及之后几都,等立冬再比,挑选佳者正式编队,劣者则淘汰至其它指挥,再编队。一都为一百人,军使便是一都的长官。谢忘琮本职并不在此,只是今秋新征兵,将领不足,只好拉她来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