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瑢瞥眼,见案上那只漆盒,故意问道:“那是什么?是你带的东西吗?”
高适成嘿嘿笑,跑到书案边,打开漆盒,露了里面一排霜白的瓷碟瓷碗:“之前我看都部署喜欢这个,就带了一套过来。我与都部署有缘,这些好东西,就当是我的心意了。”
“盛窑的瓷?”谢承瑢摇手,“我家里太多了,总摆那里供着,不敢用。你送我,我也还是供起来,不算实用。”
“无妨,我家里还有些实用的瓷器,可以送给都部署。”
谢承瑢应声,问道:“官人何故送我这些呢?”
高适成欲言又止,跑到帐子门口望了几眼,回来说:“有缘,有缘。”
“缘分也要直来直去的,官人拐弯抹角,这缘分就到不了了。”谢承瑢低头端详了盒子里的瓷碟,成色确实不错,但比官家赏赐给自己的差些。
“都部署是爽快人,那在下也说爽快话了。”高适成抱拳,“不瞒官人,上次秾芳楼一别,我既喜又悲。”
“喜从何来?悲又从何来?”
高适成说:“喜,因官人知我。我心有抱负,均州之人皆不懂我,但官人一眼便知了。悲是,我还未与官人说清楚话,官人就醉倒,我悲悔不已。”
谢承瑢似笑非笑:“看来是我怠慢通判了,只是我酒量差,那日也说了不少胡话。”
“不是胡话!怎么会是胡话呢?”高适成搓手,“都部署同我说的话,可谓是,令我茅塞顿开。”
谢承瑢从茶壶中倒出茶水来。
“天地之大,自有彼此的去处。天地之大,也不当……只有一个均州。”高适成说。
“是。”
高适成站立不安,试探道:“都部署见过官家,官家又遣都部署来均州,想必,荣宠甚浓吧?”
“荣宠算不上,折煞我了。”谢承瑢把滤完的茶放在高适成眼前,“这茶是官家赐给我的,尝尝?”
“谢大官人。”高适成欲言又止,“我,我……我做官十年,还不曾在珗州……”
“通判想做朝官?”谢承瑢豁然顿悟。
高适成脸红了:“谁不想做朝官呢。”
“通判有此心,直截了当说便是了。我是粗人,听不出官人话里有话,到头来我疏忽了,还叫官人心里头难过。”
“不敢,不敢。”
谢承瑢坐下来,说:“我知道官人满腹经纶、心怀大志,屈身在均州,实在可惜。不瞒官人,我现在若是在珗京,必定举荐官人。可我现在身在均州,离京千里之遥,如何保举呢?”
高适成怔怔地,失落说:“那怎么办呢。”
“如若你在均州有极大功绩,我倒也可以上一封札子去京城。”谢承瑢笑起来,“官人看如何?”
“极大功绩?均州就这么点儿大,又无战事,哪来的大功绩?”
“大功绩,通判心里知道什么才是大功绩。”谢承瑢戴金戒的手指叩在案面,“有大功绩,我才好写奏疏。”
高适成脑子一白,瞬间就想到了骆永诚。他眼珠左右乱看,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功绩。”
“那我就没有办法帮你了。你没有功绩,即便我上疏官家,也没用啊。”谢承瑢盯着高适成的脸,一字一句说,“通判,你想入京,好歹拿出诚意来。”
高适成艰难地吞咽,说:“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怕死。”
谢承瑢笑出声:“通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了,就做不成了。”
高适成听着,更加纠结:“可是,可是……”
“有我在,不要怕。”谢承瑢真诚说,“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谁敢动你?”
“真的吗?”
“我从不食言。”
高适成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敢答应。
谢承瑢摊手:“请回吧。”
“我……我是有个事儿,放在心里。若说出来,应当算是大功绩。”
“那你就告诉我,我来替你办。”
高适成诚惶诚恐:“只是……只是我也深陷其中。”
谢承瑢了然,道:“什么深陷其中,你不过是被胁迫了。不是吗?”
高适成马上抬起眼来:“是……”他舒缓开眉头,“我是被胁迫了,都部署!”
他跪下来,抱着谢承瑢的膝盖说,“我受奸人所迫,请都部署救我!”
“说吧,好好说。”谢承瑢朝外头喊道,“小六,叫赵二过来。”
高适成觉得口涩难忍,对帐门口瞧,见一高个青年进门,不由吞涎:“都部署……”
“你放心,这是我很信得过的人。我不过是要记下你说的话而已,将来有什么,这就是证据。”谢承瑢安抚他,“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我会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