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山?雪下这么大!”
“阿敛!”周彦以为赵敛又要胡闹,一把将他拽过来,“将士们才打完仗,你找他们问什么呢!回去!”
“谢同虚没回来!外头下这么大雪,他怎么能不回来呢?”赵敛又往门口望了好几眼,“我找他去。”
周彦抓住赵敛的手腕:“你到哪里找他去?”
“去西边,他不是进了西边山吗?”
“雪下得大,西边山封路了!”
“封路了?”赵敛心都悬起来了,“那谢同虚怎么办,他出不来了?”他马上就要往外面冲,但周彦按住他的肩膀。
周彦竭力安抚他:“谢同虚的枪法那样精湛,一定会好好回来的。雪这么大,谁能进西山?你就在这呆着!”
“枪法精湛,和下雪有什么关系?!”赵敛挣脱开周彦,“谁能进西山,我能进西山!”
“阿敛!”
赵敛从帐子里找了一件大氅,他担心谢承瑢受伤,又把药都翻出来。周彦在后面追他:“你乱跑什么?说不定谢同虚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去找他。”
“阿敛!”周彦再一次警告他,“外面是暴雪,你未必能找到出路!”
“我未必能找到出路,那谢同虚呢?我不找他,他就回不来了。”
周彦见赵敛如此心急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说:“好好回来。”
营内嘈杂,受了伤的将士被人抬进来,哀嚎遍地,雪都成了红霜。又有辎重搬进,车轮压在血上。赵敛的鞋踩过血,溅起血泥,但他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他只想着去取马鞭,牵了照夜去找谢承瑢。
雪夜亮堂,赵敛骑着照夜出城,往西边那座山狂奔而去。
*
“昭昭!”赵敛沿路一直叫喊。
风雪扑到他的喉咙里,呛得他剧烈咳嗽。他忍着寒风,又大声呼唤,“阿昭,谢阿昭!”
大雪一层一层往上叠,别说人了,连树都被掩得彻彻底底,一眼望去,除了白什么都没有了。
赵敛不停叫着“谢昭”,嗓子都喊哑了。他看着干净的天地,胸口那颗心跳出来,又一阵一阵地往下坠。他好像看不到边了。
“谢同虚!谢同虚……”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
赵敛真的望不到尽头了,空对着远山素雪,流出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来。他真害怕,他怕这样的寂静,也怕再也见不到谢承瑢了。
“去哪里了,谢阿昭……快点出来,快点出来……昭昭!”
雪松得要沉下去,渐渐吞掉照夜的半截腿。
赵敛有些呼吸不畅:“谢同虚……昭昭……”
——“我会平安回来。”
赵敛怨念地骂他:“骗人,你到底要骗我多少回!谢同虚!”他哭出来,“我以后再也不闹你了,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了,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谢同虚……”
北风呜咽,照夜的步子却越来越大。
忽然耳外传来一声马鸣。
赵敛振作起来,盯紧前方那一处细小黑点,好像是谢承瑢的小马。他对着昭昭喊:“小马!”
小马摇着尾巴回应,赵敛眼睛亮了:“快走,照夜!快过去!”
照夜驮着赵敛往昭昭那儿飞奔,走到昭昭跟前,果然看见雪地里盖了一层薄雪的谢承瑢。昭昭正用舌头舔谢承瑢的脸,想给他身上带来温暖。谢承瑢似乎还有呼吸,发与雪埋住了他的脸,他嘴边确实吐出了白气。
赵敛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他蹚过雪来到谢承瑢身边,看见谢承瑢满脸的冰血,他的手脚都被雪冻得发紫。
“阿昭……”赵敛手忙脚乱地去掸谢承瑢身上的雪,他轻轻拍着谢承瑢的脸颊,“谢同虚!醒醒,醒醒了。”
谢承瑢呼吸微弱,但意识尚在。他听见赵敛在叫他,勉强睁开一点儿眼睛:“二哥……”
“是我,是我来晚了。”赵敛抽出身上的氅衣裹住谢承瑢,又把他拥在怀里,“我带你回去,你不要睡。”
雪不依不饶地落在他们的头上,纠缠不休。谢承瑢头昏昏的,他望见赵敛头上的雪,竟然说:“这回不是一会儿了,是一辈子了。”
“什么一辈子?”
谢承瑢伸手捻住赵敛的耳垂:“因为我们都白头了。”
赵敛把谢承瑢背在身后:“是啊,是一辈子,我还想和你白头呢。”
“你背后还有伤……”谢承瑢一点力气都没了,说话也很轻,“你背着我,就疼了。”
“我不疼,我背你出去。”赵敛没有手牵缰绳了,他和身后的照夜说,“看好小马,我们回去。”
照夜和昭昭好像都能听懂他的话,乖乖都跟着他走。雪还大,昭昭特意用身体挡住北面刮来的风,照夜就走在前面,为赵敛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