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位道长过来啦,他们去过好些地方呢,我家囡囡不是一直想出去云游四海吗?可惜娘不太懂,南音啊,你跟两位道长说说话好不好啊?你听他们给你讲讲,阿娘不懂,你听他们给你讲讲其他地方有意思的事情,对了,郡主不是从长安过来的吗?我家囡囡一直喜欢长安呢!我家囡囡也去过长安呢!”
秦氏一说话便停不下来,方才碰面时显露出的正常好似一点点撕破了个口子,秦氏哄孩子似的坐在梁南音床边,手里剥栗子的动作根本没停下,“囡囡啊,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嘛,嗯?”
兴许是她的坚持有了作用。
梁南音一双眼皮费力的眨了一下,转过眼珠,望向孟秋辞三人。
三人对上她目光,心中五味杂陈,孟秋辞鼻腔一酸,咬了咬唇,搬着板凳坐的离梁南音近了些,“南音姑娘,我们过来看看你。”
梁南音似是笑了一下,目光显得颇为柔和,费力“嗯”了一声。
秦氏听见梁南音说话就高兴,又在一旁自说自话起来,早就伤痕累累的手上不断剥着栗子,又似忽然反应过来,对孟秋辞等人高兴道,
“哎,我不说话了,你们聊,你们多跟南音聊聊天!跟她多聊聊!多讲讲!”
“好。”
许如意对秦氏点了下头,看着秦氏剥栗子剥到染着红血丝的指头,微微一顿。
但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
尤其许如意孟秋辞,本就不善言辞。
气氛沉默之际,倒是听澜,到梁南音身侧道,“南音姑娘,平日定要好好吃东西,多注意疗养,日后到长安,我们郡主一定带着南音姑娘一同游玩。”
“对!一同游玩!郡主殿下带着我们囡囡多出去玩玩走走!”秦氏喜悦道。
孟秋辞望着梁南音,面上却没有笑,“南音姑娘,多多保重。”
“嗯。”
梁南音道,目光望向左右,却张了下嘴,颇为费力的问,“花......花灼......姑娘......呢?”
“花灼妹妹她,”孟秋辞话音微涩,对上梁南音一双望过来的清白目光,不知为何,孟秋辞摁住了许如意的手,先他一步道,“花灼妹妹她,心里对你有些怨,才没过来。”
旁侧秦氏剥栗子的手一顿,继而,颇为僵硬的抬起头来。
几人都没料到孟秋辞会如此说,唯独梁南音望着孟秋辞,“对......对不起......”
秦氏猛地站起来,要发怒,孟秋辞却连一眼都没看她,
“你不必道歉,花灼妹妹年岁小,想事情简单,但此事,我与花灼妹妹想法一致,南音姑娘,我与花灼妹妹对你的做法,心中都无法苟同,”
孟秋辞浅浅皱起眉来,终是眼眶含泪,哑声道,“你天资聪慧,本该若人中龙凤,为何就选择走到今日这地步呢?”
秦氏再无话语。
她松下肩膀,垂头坐着,泪珠打湿了衣衫,落出几个深色圆点,继而捂住脸,大声呜咽哭出声来。
“因为......”梁南音的声音极为沙哑,她目光望着他们,“因为我知道,我跟五姐,静姐儿......没差,”梁南音极慢的眨了下眼,有泪掉下来,她吸了口气,
“我知道,我永远......也走不出去,我以前......想救静姐儿......后来......我想寻五姐的尸身......再后来......我想给六哥......伸冤......”
“可我什么也做不到......我跟花灼......姑娘不一样......”梁南音闭上了眼,似还能回想起当日,那个子娇小的女孩挽着她起来,替翠柔与六哥鸣冤屈。
“我总想救他人......可没成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最后一回......总是成了吧?”
梁南音浅淡的声音,伴着秦氏的哭声,响在这不大的屋子里。
身穿一身明黄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外屋,紧抿着嘴唇,下巴憋得满是褶皱,梁善渊递来块白帕,花灼瞪她一眼,发间系着的翠绿色丝带一晃,她眼眶绯红一片,用气声恶狠狠道
“我才没哭!多管闲事!”
梁善渊轻轻“哦”了一声,继而百无聊赖的望了眼窗外天色,又翻起手中的红色花绳来。
当真无趣。
梁善渊轻吸了口气,闻着这满屋子的药苦,站旁侧小姑娘稍近了些,闻到她身上清爽的橙桔香味方才几不可见的松了微蹙眉心。
却瞥见,旁侧少女目光正朝他望来。
梁善渊微歪了下头,对她笑起来,“怎么了?”
花灼皱眉看着梁善渊这张清丽绝尘的脸,她似与满屋病气隔绝而出,明明玉观音模样,但脸上根本不见对即将逝去者的丝毫怜悯与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