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着呀!”人们催促起来,举着衣裳围着花灼转,疼痛逐渐快没了,花灼无论如何攥着自己手指头也毫无感觉,只听人们在她身边厉声催促,催的她越发烦躁,恨不能立刻选好了要这些人快快闭嘴。
“快着呀!选呀!都是漂亮衣裳!新衣裳!”
“是呀,灼灼,选好了,哥哥带你回长安,穿着漂亮的新衣裳出门,多好呀。”
“花灼妹妹,这衣裳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花灼妹妹快选呀,选件好衣裳,穿戴漂亮了,咱们就能走了。”
“小姐,您挑好了,听澜服侍着您换上,小姐快些选一件呀。”
催促一声接着一声,满桌子纸人,柳树底下亦是扎好的童男童女,唯独角落坐着个白衣女子,因面白若冬雪,几乎与旁侧纸人混在一处。
这女子,正是梁善渊。
女子一张观音美面天生温润,手中转着餐桌上一盏白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拿筷子吃桌上摆的满当当的菜。
刚吃两口,却被牵住垂下的衣袖,梁善渊侧目,旁边站着的,却是梁白静。
小女孩眼里两包眼泪,抓着梁善渊的衣袖不放,目光相视片刻,是梁善渊放下木筷,喝杯清茶方道,“怎么了?”
明知故问。
梁白静眼睛一眨,眼泪便掉了下来,梁善渊手背抵着脸侧,唇畔笑意微淡,落眼瞥着梁白静道,“我来吃饭的,别扰了我,一边去罢。”
梁白静却不从,抓着他衣袖不放,也正是这时,忽听铃铛声自他衣袖中轻响,梁善渊微顿,继而,眉梢微挑,自衣袖间勾出那串系着红绳的金铃铛。
同心铃。
这会儿功夫,那贵女怕是已快死到临头,梦中本就混混沌沌,竟还在临死之前拼命求救,可惜向谁不好,偏偏是他。
梁善渊垂目看着桌上同心铃,指尖磕着桌子,“叩叩”几声,微蹙了下眉。
身为厉鬼,游走世间千百年不知年岁流转,若不是因长久疼痛,定会连自身存在都早已忘却,草菅人命已成习性,偏偏如今遇上此女,竟要他心起纠结。
——纠结。
这情绪极为陌生,亦要他心起不快,察觉梁白静又拽他衣袖几下,梁善渊轻唔一声,却是起了身。
第29章
梁白静登时笑起来。
“你就坐在这里, ”梁善渊指了个位置,“你兄长呢?”
梁白静张了下嘴,做了个口型, 梁善渊望向天际, “既投胎去了,那你就一个人写罢, 为我抄佛经, 积攒几分阴德。”
梁白静震惊的睁大眼睛, 梁善渊望她这模样, 却是笑了,
“怎么?若实在不愿,便算了?”
女孩闻言,急忙摇摇头, 跑进屋里寻纸笔。
她只是惊讶,‘梁善渊’这等道行高深的厉鬼怎的还需要积攒阴德,毕竟积攒阴德一向是小鬼用来投胎的。
见这小鬼抱着黄纸与笔墨小跑出来, 梁善渊没再回望, 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去。
四面吵闹声愈来愈大,花灼蹲在地上, 头痛欲裂, 眼泪直掉,头脑昏沉一片。
“花灼姑娘,选衣裳呀。”
一件件花红柳绿的衣裳举到她眼前, 几乎碰到鼻尖了,花灼目光涣散, 手正要颤巍巍抬起,却又咬着舌尖, 在那怪异女人的目光下,硬生生转了个弯。
她抓住掉在地上的同心铃,拼尽全力又摇了一次。
叮铃铃的清脆响声散在耳畔,花灼低着头,已被折腾的心智崩溃。
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花灼姑娘,选衣裳呀,快着,选呀!”
“......救......”
地上同心铃猛地剧烈响起,似是回应花灼心中期盼。
原本被围拢到漆黑的四面,登时漏进大片大片灿白的日头,花灼懵怔怔抬起头,却见朦胧光影里,有人穿一身白衣,留墨发披散,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同心铃的剧烈声响恍似唤回花灼魂魄,六神逐渐归位,花灼擦了下眼泪,才看清了。
地上散落着好几身寿衣,方才那群‘人’消失无踪,眼前只有梁善渊,正朝她莹莹浅笑。
女子肤白若美玉,眼瞳漆黑,一双慈眉善目望过来,花灼鼻腔一酸,竟是当着这黑心莲的面便哭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
她肩膀颤抖不已,死里逃生的恐惧欣喜将她心房拢罩,花灼登时想也不想便双手抱住了梁善渊不松开,
“我都快要吓死了,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啊?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你怎么才来呢?那个女的,那么吓人,给我的米饭上还、还插着筷子,还让我选寿衣,我都快要吓死了!”
小姑娘一双柔软的胳膊紧紧地抱着他,吓破了胆了,脸埋在他肩窝里,像只小鸟,沾着泪的脸不住蹭着他的脖颈,有些痒,身子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