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畔旁,不知何时站了个肤色惨白的美人。
是男是女, 分不大清楚,肌肤如纸一般白到毫无血色,墨发披了满身,穿着件极为繁复漂亮的黑底绣繁花千蕊的衣裳,正低垂着头,怯怯站在床榻边上,细瞧,身子还在发着细密的抖。
赵玉京凤眸微眯,冷哼了一声。
他这一声轻哼,画皮鬼抖得更厉害了。
画皮鬼一向是胆小如鼠,毕竟本身没什么道行,多是生前丑陋却心中爱美之人所变,一张皮可以洗的干干净净后,再画上世间至美之人的脸。
若不是这画皮鬼从前乍见过一回赵玉京的脸,霎时惊为天人,自此顶着赵玉京的脸出去招摇,赵玉京也懒得抓这没用小鬼。
他被青庵观的道士抓了后,靠着吸食从前手底下所有恶鬼的阴气才补了精气,不可谓是元气大伤,唯独漏了这没道行的画皮鬼,没想如今倒是有了用处。
赵玉京想想,从床榻上依依不舍的坐起身来,将床幔给放下来,才赤脚踩在地上。
他可不想让这画皮鬼看到花灼的脸,毕竟花灼如此貌美,若这画皮鬼望之一眼也起了心思,敢画了花灼的脸出去招摇,他可不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若画皮鬼知道赵玉京心中所想,定会无奈苦笑,心想这实在是赵玉京想多了。
画皮鬼便是怕他,也痴愣愣的看着他下来,赵玉京一张面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兴许是才与心上人小意柔情一番,面上不似从前冷厉寒霜,反倒添带着颜色。
烛光荡荡,落上他用簪子划破的侧脸,那伤口触目惊心,画皮鬼忍不住将视线放到那伤口之上。
“你,”
赵玉京坐在妆台前的椅子里,他本身为厉鬼,成了厉鬼便极为喜爱红色,这是厉鬼的通病,就是喜欢血一般的艳红。
画皮鬼总觉得不少厉鬼都相当美丽,毕竟鬼肤白无血色,俗话一白遮三丑,但美似赵玉京的,还是寻不到的。
才让他回回见了赵玉京,又是害怕,又是忍不住看他。
赵玉京却没理会他,拿了妆台上一把金剪出来,“剪些皮下来给我。”
“剪......剪皮?”
画皮鬼生性爱美,闻言,脑袋里嗡嗡的,下意识摇头,触及赵玉京阴冷的凤目,又霎时噤声。
“好、”画皮鬼声音发着颤,“我、我剪......我剪就是了......”
金剪被赵玉京摔在地上,画皮鬼跪在地上去捡,拿在手里,流了满脸的血泪,“大人,剪、剪多少啊?”
赵玉京没说话,翻着花灼的妆匣子,看到里头躺着的白玉簪,目光含笑道,“我脸上伤口有多大,你便剪多大。”
竟是要补皮。
画皮鬼望着赵玉京一张玉面上碍眼的伤口,忽的不怕了。
这么张好看的脸,确实不应该留下伤口。
他背过身去,想了想,寻了块不起眼的地方剪了片皮下来,小心翼翼上前,将这张皮给贴补到赵玉京侧脸上。
补皮的时候,画皮鬼的手都在抖。
“大人,好、好了。”
赵玉京随手拿起一把铜镜,侧过脸来。
他额头也有伤口,但这伤口能盖住,且吸□□气足够后就好的起来,侧脸的伤口就不是了,他当时深觉花灼喜爱许如意那张脸,毁自己的皮毁的太深了。
赵玉京对镜细看。
凡人与阴鬼都时常说他相貌美丽,望到他便痴痴愣愣。
可能是好看吧。
但花灼真的喜欢吗?
他忽的皱起了眉心来,侧过脸来抬头瞅着眼前的画皮鬼。
“你如今这张脸画的谁的?”
画皮鬼一愣,还以为自己又犯错了,忙道,“画画画、画的、画的是今年榜眼的。”
他其实是想画今年探花郎的。
那探花郎相貌若天神下凡间一般丰神俊逸,他看的如痴如醉,虽然总觉得眼熟,可美色上头,没多想,画了一半,总觉得像个人。
太像赵玉京了。
他吓都快吓死了,赶紧洗干净了,委曲自己画了今年榜眼的。
听闻今年榜眼上位并不干净,相貌比凤仙楼里最美的小倌都好看,画皮鬼画了榜眼的皮后,虽还是有些失落,但也尚算知足。
“哼——”赵玉京拖着长音轻哼,瞅着这张脸,“这榜眼很好看吗?”
“好看的,但是对比大人您就如那鲜花边上的绿叶子了。”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
“我听闻探花一向是最好看的,”赵玉京想起花灼曾看过的那本画像来。
那探花郎生的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目,他觉得和他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