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住自己膝弯,轻巧平稳的背着她起身。
花灼又闻到了他身上的药草清香味。
这味道总是不散,一直萦绕他满身,花灼听说过,若是小的时候整日吃熬煮的汤药,自身便会沾染着洗不净的药味。
她面抵在梁善渊肩侧,漆黑一片里,只有前方许如意拿着的火把泛着浅浅光亮,花灼微探出头,望梁善渊白如玉的侧脸,却冷不丁望见他面颊,似是有几分怪异。
嗯?
花灼盯着,浅皱了下眉,指尖上前一蹭,竟蹭了指尖一些敷面的脂粉。
脂粉?
继而,她望见了梁善渊面侧还未好全的伤,以及梁善渊望来的,阴森的目光。
他面庞显得如此不善,花灼指尖还有他脸侧的脂粉,正有些不知所措,便忽听梁善渊冷笑一声。
“怎么?暗示我?”
“啊?”
花灼都没懂他的意思,她不喜欢梁善渊这种眼神。
因为梁善渊这眼神,很怪异。
他总是如此,并非小打小闹,他这种人好似只有两个极端,一种是极为爱,极为善,另一种就是极为恨,极为恶,从不会有缓和一说。
就似一句话,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根本没有衡量情绪的能力,有的只有伪装,与自身的喜怒无常。
“我的脸毁了,”梁善渊阴恻恻的盯着她,“公主若是因此嫌厌我,早与我说啊,何必我方才在马车上问,公主还与我打太极?”
花灼被他这一通含着仇怨,敏感锋利的问话打的措手不及,她愣怔怔的,也是才反应过来。
她就说梁善渊的脸怎么好的这么快。
他为了见她,恐怕是特意敷了粉,方才在马车上她因羞涩,有些回话模糊,此时摸了他的脸,他便觉得是她有意暗示。
花灼第一反应,是想解释。
回过神,才一下子怒气涌上心头。
他凭什么这么想她?
“梁善渊,你有病吧?”花灼杏眼如炬,直直盯着他,“我若真会嫌厌你,我、我、”她几乎被这鬼的心里阴暗给气的心中理智一下子丧失,“那你的身份,你的欺骗,我能嫌厌的多了去了,我之前不嫌厌,如今反倒嫌厌了?你怎么能用那么阴险的话来揣度我?”
她顾念着许如意在前,话放的并不大声。
梁善渊听这话,却是笑了。
“人心本恶,我的话阴险?”梁善渊凤眸含着讥诮,“是公主不愿意承认吧。”
花灼总感觉脸上血液尽失。
她忍着心中酸涩,一拳敲上梁善渊的头,不似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梁善渊最讨厌别人打他,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打过他,他紧蹙起眉,花灼却隔着他衣衫,紧紧咬住了梁善渊的肩膀。
他忍痛瞪向她,却见花灼眼中含泪,梁善渊蓦的一顿,花灼只是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她闭了下眼,将杏眸里泪意憋回去。
“阿善,”她声音还有几分沙哑,“你的生存环境与我不同,我既有心与你在一起,便做好了一切准备,绝非叶公好龙,”她眸光沁了泪,望过来,要梁善渊不禁一顿,继而,心头又爬上股对她时时常颇为怪异的感觉,只这次,这怪异更猛烈。
耳畔,似还有铃铛声牵扯着,轻轻响动。
“我知你并非良善之人,我知你卑鄙狡诈,知你阴暗无情,在你的眼里,世人皆如你,可你不能用那么阴暗的角度来揣度我,一次都不行,”她趴在梁善渊肩头道,“因为我会伤心的,我真的会伤心的。”
这是辜负她的真心。
她泪晕透了他肩侧衣衫。
层层叠叠,她的泪一层一层衣衫的晕透下去,继而,湿意沾染上他肩膀。
一股极为怪异的情绪泛入心底里。
梁善渊望着她,从没有一刻,这么迫切的想要杀了她。
却觉她软臂紧揽他脖颈,花灼低着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这游走世间上百年之久的阴鬼眸时杀意勃发,阴森森盯着她,停住脚步许久不动。
直到许如意在前方唤,“善渊姑娘?你怎么了?”
梁善渊才轻眨了下眼,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天色阴黑,遮住了他面无表情的一张玉面。
他温声安抚道,“我往后不会再揣度你了,灼儿,再也不会。”
因为你会很快死在我手里。
届时,身上再无那解他疼痛的能力,他也无须再如此投鼠忌器。
梁善渊凤目盯着前方阴黑的天际,他时常喜欢孤身一人在夜间去荒山野岭,却从未有一刻,背着这样鲜活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