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紧抓着少年的衣领,摇着他的身子逼迫着他坐起身。
少年没有再哭了。
只是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血迹淋淋的手却搭在男人的手臂上,因太久没见过太阳而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颇为怪异的笑来。
他相貌极为漂亮,哪怕是如今过于瘦了,也只显得五官精致,透着女孩子家才会有的阴美之气,墨发被摇晃到眼前,遮了大半张脸。
“思难懂了,先生,”他瘦弱的手紧紧地揽住男人的手臂,“那思难以后,杀掉先生,也是可以的吧?”
*
“啊!”
花灼尖叫一声,猛地自床榻中弹坐起身,浑身流满虚汗,浸透了衣衫,她胸脯不住剧烈起伏,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又是吓了一跳,正要自床榻上起身,脚步一软,却跌坐回了榻上。
回头,才见身下是这不大的拨步床。
药香味浓郁,清晨阳光自些微敞开的窗棂处大片晒下来,处处都透着温暖日丽,花灼呼吸些微发颤,脑海内还忍不住回想起方才梦中所见所闻。
那是什么啊?
“灼儿?”
竟是许如意推门进来,连带着孟秋辞江之洁与跟在最后的梁善渊,似是听见她一声尖叫,许如意面色些微慌张,忙蹲下来握住花灼的手抬头去看,“灼儿,你怎么了?”
花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闻言刚要说话,孟秋辞在外染了冰凉的手却盖上她额头,继而,眉心紧皱,“花灼姑娘,你发温病了。”
“温病?”
江之洁忙也凑到花灼跟前,唤了医师进来,花灼确实是发了温病,如那道士所言,接下来身体定会每况愈下。
江之洁又气又恨,在屋内脚步转了一圈,花灼却隔着人,望向站在角落的梁善渊。
凤眼。
那双眼睛。
思难?
哪个思,哪个南?
“灼儿,”许如意凑到她面前,拍抚着她的手道,“你好好养病,”他凑近小声安慰道,“今日一早,我看着世子与善渊姑娘道了歉,善渊姑娘原谅世子了。”
花灼下意识望向梁善渊贴了白色棉布的脸,对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丝毫没看她,只是垂眸望着地上落下的阳光。
“还有,花灼姑娘,婚嫁服已经买好了,请帖也发的差不多了,那些子嗣重病的贵人们都喊着要来呢,今日我们再去府上帮衬着一同收拾一夜,明日便可假成婚,届时咱们定要将那妖道一网打尽。”
江之洁守在她身畔,闻言,唇边抿起些微笑意,正要对公主说那婚嫁服的样子,虽是临时买的,却也精致昂贵,他十分看重,细心挑选,却见花灼目光定定,依旧望着身后那白衣女子的方向。
江之洁不禁跟着回过了头,又极快的转回头来。
方才与其道歉时,那股令他恶心,难以言喻的感觉依旧浮在心头。
这怪异之情,来的莫名其妙,此女虽如今面上贴着棉布,毁了容貌,通身气质却依旧是难得美人,且听他有话要说,明明是挨了打的人,竟还对他浅浅笑了一下。
可就是恶心。
恶心到,恍似对方是恶鬼一般令他心头惊悚。
见公主又望着那女子,江之洁一下子牵住花灼的手,花灼从未见他如此,低头,却见江之洁对她笑的有些微怪异。
从昨夜开始就是如此。
江之洁好像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发生了改变。
“公主,我一会儿便要回去,你如今生病,府中喜事缘故又多是杂闹,我请医馆这边安置一张新床,”他回过头,“善渊姑娘的话便回武定侯府吧?医馆这边只这一间屋子,多一个公主侍女三个人太不方便。”
梁善渊还没说话。
却是花灼道,“不用了,就要他留在这里吧。”
江之洁一顿,望向花灼。
花灼却只觉对面梁善渊探来的目光似绵柔的针,细细的捅进心头。
她该与梁善渊拉开距离。
梦中所见,那双凤眼,定与梁善渊有关。
若是如此,心教教徒,杀父弑母,他生前便若恶鬼一般恐怖至极,如此心性,花灼怎可放任他到武定侯府,若他与那妖道有联系,暗中坏他们事情,那花灼岂不没命可活?
江之洁定定望着她,眼瞳之间,散出一抹灰暗之色,三人在此处逗留稍许,许如意护妹妹,看着花灼吃完饭便要带这二人离去,“灼儿,明日哥哥大抵会晚些才到,有个事情我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情?”
“说了多惹你烦心,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尽快早回,你安心,你婚房那边哥哥都预备好了辟邪符,定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