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渡进犊车之内,乍一望,听澜心漏一拍,心头莫名冒出丝丝寒意。
总觉一刹那,梁府五姑娘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阴暗之间,女子一身白衣,面容本似往常清冷若美玉,现下,周身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头发悸的惊悚感。
要犊车里,都跟着变得寒凉许多。
“五......五姑娘?”
不知何缘故,听澜反倒越被吸引,只觉坐在犊车之中的女子美到雌雄莫辨,难以言喻的程度。
“嗯。”
犊车内的人淡淡应了声,如画般阴气森森的眉目探来,对听澜浅浅弯起。
“听澜姑娘,你帮我个忙可好?”
“什么、什么忙啊?”
阴暗里,那张如玉面庞有些晃眼,听澜头晕的厉害,却根本舍不得移开放在此女身上的视线。
却觉鼻腔里似有什么温热液体流下来,听澜忙吸了吸鼻子,生怕自己是要流鼻水,在梁善渊面前出丑。
“将你这身皮给我穿穿,可好?”
自犊车内,探来一根苍白似无鲜血流动的指尖,勾住了听澜的小指,听澜心跳到近乎震耳欲聋,只觉鼻腔里暖流一泄,滴出满嘴的血腥味,晕到视线发黑。
“什、什么?”
“听澜姑娘可有什么心愿?我帮你实现,你将你这身皮送我,如何?”
“我......”听澜虽是个下人,从前却没受过苦,她阿爹是宫里专负责给三公主一人裁衣的裁衣师父,一家人都住在宫内裁衣局,听澜除做小活外,便是负责给三公主一人洗衣,从前虽在宫中些许辛苦,但也算无忧无虑,自跟三公主出来后更是平日多得福待,想了又想,竟想不出别的,只道,
“我......不想三公主将我撵回长安。”
望着她的那双如画眉眼忽带几分怪异。
“花灼要将你撵回长安?”
“对......”听澜缓慢道,鼻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身,“我不想回长安去,跟在三公主身边,好多好吃的。”
那染着苦涩药香的手直接松了听澜的指头,听澜竟望见她目光含带些许厌倦,正不知所措,有心讨好之际,又听梁善渊道,
“你回去吧,什么都没发生,”
她目光瞥见听澜滴滴答答落下的鼻血,微眯了下眼睫,含带三分哂笑,
“只是你想带我下犊车,自己却先摔了一跤,摔出一身鼻血,就连你主子的糕点都被你弄撒了。”
纸张包裹的新鲜糕点用麻绳系的仔细又严实,方才那小戴菊鸟走的匆忙忘了带着,现下被梁善渊提到听澜面前,听澜怔怔然,目光只望面前女子一双漆黑到不见丝毫光影,毫无情绪的眼。
“听懂了?”
*
花灼这边刚歇下来,忽听外头吵嚷,没闹清情况呢,屋门便被敲响,许如意的声音急促,“灼儿!听澜姑娘从犊车里摔下去了!”
“什么?!”
花灼手中捏着刚卸下的金钗,还纳闷那丫鬟怎么这么久没进来,乍听这话,被吓了一跳,穿好了绣鞋往外去。
从犊车里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犊车正停在门口,驿站外头围满了人,花灼个子小,恰巧看见听澜正低头坐在犊车下,梁善渊半蹲她面前,手里似是拿了块帕子,抵着听澜鼻下。
天黑,远瞧瞧不出什么,花灼转头要人们都散了,才到听澜跟前,话都没问出一句,便见听澜衣衫上大片漆黑,不是血是什么?
“怎么伤成这样了?!”
装模作样的骄纵高傲都维持不下去,花灼忙蹲下来,只见梁善渊手里攥着的帕子下,还不断有鲜血滴答。
“唔......唔......”
似是疼得厉害,听澜两手直打颤,梁善渊转过头,夜色之下,眉心微蹙,
“是我不好,听澜姑娘好心想带我下犊车,是我没看好她,才让听澜姑娘摔了下去。”
听澜似是听见了,忙摇头,示意不是梁善渊的错。
这确实是与梁善渊无干系。
但花灼不知何缘故,心下含带几分莫名,却也觉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听梁善渊与孟秋辞自告奋勇带听澜去医馆,她与许如意一同站在驿站下,望着前头越发走远的三道人影。
“灼儿,回去罢,夜里凉。”
许如意为她掀帘,做兄长方面,许如意无可指摘之处,细细为她身心打算,才要花灼自本身便对许如意有亲近之感,现下见驿站檐角两道灯笼,泛着明月光辉映上他一张清俊面庞,兄妹二人生一双相似杏眼,看人时自带几分柔和。
许如意自五岁那年于闹市走失,如今认回后,虽担忧花灼安慰,却也同意了带亲妹一同云游四海,花灼心里清楚,是因许如意自幼举目无亲,心中孤独,书中,恐怕也是因此才会被梁善渊那厉鬼发觉弱点,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