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呢?”
“烟火缭绕,可尝到民丰物满的殷实。”
“高重璟选的位置不错。”
“民情民意,不浮于表面。正是微臣想让殿下在细微中学到的,即便身处皇城,也不忘多思民生。”
高乾笑了两声:“小宋大人别紧张,玉虚观与乾都向来关系紧密,你师父也是风云中人。”
宋观玄朝着明台上看去,目光如同暗夜风灯,坚定得像要剑斩情丝。
高乾手一挥,叫他出去了。
宋观玄跨出太和殿定了定神,近些日子恍然神思都已收起。
他踏着砖石往云影殿去,仿佛乾都无人敢近的清疏国师又回到堂前。
我看看是谁在乱造谣言。
回了殿中,灯火未歇。
宋观玄拆了紧束的发簪,一头乌发披散下来。锦盒还在架子一角,宋观玄随便扫一眼就能看见。
他来不及换衣,先将盒子找了个落灰的匣子塞进去。
咣当一声,厚重的箱盖断然落下。
翌日清晨,崇贤馆中。
宋观玄惦念着昨晚许生平的事情,早早到了院里。
他支着头坐在窗前,手中书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半页没动。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大掌挡住他的书页,指尖在字里行间跳了跳。
宋观玄仰头,高重璟正支着窗框,半个身子探到桌前。
他猛地将书合上:“今日诵读完了,我还得去礼部。”
手夹在书中,高重璟没缩回去。
宋观玄与他四目相对,高重璟的体温似乎隔着薄薄的书皮传到掌心。
他烫手般将书本往桌上一拍:“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了?”
高重璟从窗口缩了回去,绕进屋里。扯开自己的凳子坐在宋观玄后桌,拍了他肩头两下:“孟知言在路上了,我出门时听说他刚进宫门。”
宋观玄侧过身子,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孟知言已经来了。”
“诶,我说昨晚实在热闹。”孟知言大步朝着两人走来,眉飞色舞道:“那姑娘是花月楼的兰筝姑娘,你猜怎么样?是邝将军的相好!”
宋观玄当自己第一次听见,惊到:“还有这事?!那掉进河里可有伤到?”
孟知言撑着桌子,挥掌在空中点了两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兰筝姑娘?水里捞起来实在可怜。不过倒是没什么大碍,两人在岸边还能哭闹一番。”
高重璟扬头:“哭闹一番?”
孟知言咽了咽口水:“可不是吗?你们不知道,他俩私定婚约,最近才捅到邝家去的。邝家什么地方,代代从戎,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小姐。当然是不愿意了。”
宋观玄似有所感:“那如何是好?”
孟知言轻轻拍了拍宋观玄手臂:“不急,这事兰筝姑娘知道了。昨晚我们不是看见他俩说话吗,说的就是这事。姑娘说是不愿拖累,就往水里跳了。”
“后来你俩走了,那边看热闹的人倒是多起来。邝舒平在河边发誓几回,才劝了兰筝姑娘好好活着以待来日。我是没敢上前,远远听别人说的。要我爹知道我在街上凑这热闹,还不得打我板子。”
宋观玄思索着,指腹缓缓摩着页边:“看热闹……你有没有看见什么熟人?”
高重璟盯着那卷书册,目光全在宋观玄手上,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没有,就这么些了。邝舒平送那姑娘回花月楼,我总不能跟上去。”
宋观玄淡淡:“人没事就好。”
高重璟惊异地将目光挪到宋观玄面上,看他神色淡淡似不在意。猛地注意到他发间木簪,刀削斧劈一般自乌发里斜穿而过。
这是下了决心,不再听坊间八卦了?
高重璟没来得及深究,宋观玄诵读完了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崇贤馆。
孟知言抱着手感叹:“都说礼部最是繁忙,果然是这样,连小宋大人都敢磨。”
高重璟目光随着那道月白身影飘远,不觉心思都到礼部的长檐下去了。
礼部南院。
宋观玄照旧理着单子,心思烦乱。
乾都风雨一日不断,他怎敢搁下几日杂事。
反思起去留园本来是为入朝堂做打算,算算时间,皇储之事也快要提上台面。
宋观玄心里盘算着高歧奉的吉日,倒不是他拖,这事情本来就不合时宜。
上辈子他动了许多手脚,才推得日期提前,一帆风顺。
今朝少了这个推手,自然寸步难行。
宋观玄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若说手握权柄不爽快,那是假的。
至少翰林院那帮人心里胡说八道,也不敢传进宫苑里。
情字像是百害无利,宋观玄低头看着礼部飞天画卷一样的单子,又好像刚才崇贤馆里,高重璟的目光还在他指尖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