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随着嘶鸣骤然停下,宋观玄猛地清醒。
撑着高重璟的手坐直了身子,四周静得可怕。
宋观玄试探着朝掀起小窗布帘,并未见风吹草动。
“臣先出去看看。”
宋观玄小心翼翼撩开车帘,驾车人躺在地上。
车前的马受了惊吓,挣脱绳子跑得没影。
宋观玄扶着仅剩的车架跳到车夫面前,这张脸陌生中带着点熟悉。
这招不算险,却在用人。
宋观玄迟疑地朝地上的人伸手:“你还好吗?”
地上的人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小宋大人,不巧了。元福公公本来提点我驾车,为的是路上有了磕碰可以及时救治。这下摔断肋骨的是我,倒成拖累了。”
宋观玄不敢乱动这人:“你的药箱呢,我能帮你吗?”
车夫动了动脑袋:“倒不是我小看小宋大人,只是这断骨是力气活,您还小怕是不行。我是太医署的卫南,还烦您帮忙去远处叫几个人来。”
卫南?
宋观玄抑制住欣喜的神色,太医院未来的希望,原来小小年纪就进了太医署。
靠谱,很靠谱。
宋观玄本想伸手拍拍卫南肩膀,又怕拍坏了宝贵的肋骨。
卫南躺在地上,觉得这位小宋大人真是心大得可以,这个时候还偷着乐呢。
“这附近是哪?”
高重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
卫南道:“我瞧过了望山驿,这前头应该是孟大人家的田。”
“孟大人?!”
“孟晨山?”
卫南望着两脸喜色,真是物以类聚:“正是。”
宋观玄立刻道:“那你再忍一忍,我现在就去帮你叫人。”
眼看着天色渐晚,宋观玄搓搓手立刻朝着马车前去的方向走去。
高重璟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登上坡地,看见山林另侧官道的模样。
合抱之树横亘在大道上,一辆相同的马车被压得粉碎,方才惊马的巨响便是由此而来。
这和元福所说无差,他朝官道的方向望去,若非昨日元福离开前瞧出驿站换了人,今日在那辆马车里命丧黄泉的就是他自己了。宋观玄看着地上血迹瞳中微缩:“好险,差点把我们殿下压成饼了。”
高歧奉能将手伸到玉虚观去,也能随便在乾都地界里制造这样一场‘意外’。
高重璟扯了扯他袖子:“别看了。”
宋观玄被拉回现实,依旧背心发凉:“下次可不做这亡命鸳鸯。”
高重璟扶了扶喃喃自语的宋观玄,触到他冰凉的掌心。捡了句玩笑:“小宋大人这忠心表得实在别致。”
宋观玄回过神来,抿唇道:“我是说同舟共济,同船……”
高重璟皱着眉头在宋观玄脑袋上乱拂两下:“吓不着吓不着。”
宋观玄:?
高重璟专心走路:“摸两下这惨状唰的就忘了。”
宋观玄愣了愣,朝着山路上走去:“你不如和卫南呆在一起,我来跑腿就好。”
高重璟没有回应,依旧跟在他身边走:“卫南那样也无济于事。”
宋观玄踩着枯枝,心里了然:“也是,你在或许更不安全。”
他抬起颤抖的手拍了拍高重璟的肩头:“没关系,我保护你。危难关头殿下也要记得这样弃车保……”
脚下绊住树根,宋观玄话未说完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转眼高重璟拎着他腰带,免去了宋观玄的脑袋磕在石头上。
“还弃车保帅呢,你先自己过河吧。”
宋观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摊开手掌一看蹭了两道口子。怪不好意思地躲开视线:“这是臣子的本分,我下次注意。”
他当做没事,继续往前走。
高重璟蹙着眉追上来:“这事又不会祸及玉虚观。”
宋观玄边走边摇头:“道理上,这是君命臣命的事情……本就应该。”
高重璟当下否定:“胡言乱语,我不要你的命……”
这话脱口而出,高重璟微怔,侧头去看宋观玄是何反应。
宋观玄步子没停,面上扬了扬嘴角,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宋观玄说得没错,事情往后怕是只多不少。可是这笑意并不好看,高重璟心里蓦地有些难过。为他自己,也为……宋观玄。
寒露之中不知走了多久,田埂边露出透出一盏光亮。
也管不着是不是孟晨山的屋子,两人借着月色一路疾跑,啪啪将门叩响。
吱呀一声。
暖黄的灯光里,孟知言的脸冒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小宋大人?!”
屋内闻言凑过来两张熟悉的脸。
“顾少师?!”
“孟大人?!”
孟晨山惊得饭碗摔在地上:“哎哟五殿下,你怎么自己走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