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在床沿,高重璟也没走,依旧握着他的手。
手心起了点热度,宋观玄闷闷道:“我躺会就好。”
高重璟长睫微动,就侧身坐着,好像没听见似的,全然不打算离开。
宋观玄兀自除了鞋袜,在床上躺下。他今天这番折腾早也累了,困倦翻涌。还要说什么也没了心思,闭着眼睛觉得屋里灯似乎暗下去些。
高重璟看着宋观玄不声不响地睡着,微微牵了牵嘴角。这个人好像是喜欢有人在他屋中,或者说喜欢有个活物安静呆在他屋子里,这样他就睡得安稳些。
要不找只猫给他养着也好,高重璟想。这样自己没在这里守着的时候,他也能够睡得好些。
他看着宋观玄的睡颜,进一步觉得多,退一步觉得远。指尖空空握了握,这可是宋观玄啊,只想不惊不扰地将这东凌玉璧捧在掌心。
翌日。
宋观玄醒时没见高重璟,正要张望,忽然发现手上却握着一方锦缎方帕。
他细细送到眼前一看,角上绣着如意纹路,是高重璟的东西。
宋观玄将帕子放在床头,没觉得胃腹哪里难受,不像是昨晚又吐过药。心思转动,知道这是高重璟特意留的。
他好像被高重璟摸透了喜好似的,看了日上三竿的明光,起身洗漱。
桃苏听见响动,带着清粥食盒进来。张罗着衣服披褂,随口道:“大人今日看着好了许多。”
宋观玄手上动作一顿,这话他听解天机也说过。但凡是高重璟在一晚,总有人说他看起来好些了。他喃喃笑道:“难不成真是什么灵丹妙药。”
桃苏听不明白,也没接话。
宋观玄又问:“高重璟什么时候走的?”
桃苏布了菜,甜糕换成了几样咸点心:“今早走的,天不亮就往宫里去了。”
宋观玄嗯了一声,坐到桌边吃早饭。
桃苏在旁边候着,看宋观玄面带笑意竟然喝了大半碗。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扰了宋观玄吃饭的兴致。
这些事情是高重璟吩咐的,饶是桃苏原本在家里照顾惯了病人,也没见这样矜贵的人。坐下前要先布了菜,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用饭时有人喧闹不行,说话扰他心思也不行。药得吃了饭再喝,喝得急了不行,不想喝也不能催。
只不过她见了宋观玄病得厉害,倒觉得高重璟说的不算无理。有时心想这人要不是劳心的命,或许能轻松许多。
宋观玄只管吃饭,全然不知道屋里有人满脑子规矩心思。
这顿吃完歇到过了傍晚,果然听见段翩来报。说有人送冰过来,不知道见不见。
宋观玄理了衣裳,叫人去带去堂屋。
他向来回了留园直奔东院,许久不曾在堂屋话事,一时见了这颇有古意的廊下帘栊还觉得几分生疏。
堂屋里灯火照得通亮,正中站着个娇小身段的女子,拢在漆黑的斗篷下。
宋观玄走进见过,只觉得这女子周身寒气逼人,细想之下竟然是藏在送冰的桶里来的。
“小宋大人。”
尝珠福身,嗓音婉转动人。
“还请小宋大人垂怜奴家,莫要再拿这样排场压人了。”
宋观玄兀自在主位上坐下,扫过尝珠粉黛妆成的脸。她虽然拢在披风之下,却依旧是盛装而来。红衣金簪,朱唇粉面。
不是来求饶,却是来警告的。
宋观玄不动声色,也没说坐下。手边茶水拿来喝了一口:“什么排场,我没寻你,你怎么寻到我这里来了?”
尝珠哪能不知这话收去她大半主动权去:“尝珠不解乾都事由,是来听听小宋大人的意见的。”尝珠扫了眼四下,却没有座位上再放了茶水,只得走到宋观玄跟前:“花月楼人多繁杂,却都是下层心思。我若是生在这宫苑里,倒是早能想明白了。”
“观玄不敢妄自断言,乾都事由纷杂,我也没个头绪的。”宋观玄哪管尝珠想要给什么台阶下,说得出宫苑的话,这人多半和高歧奉搭着关系,那也必然是知道桃苏在打探邝舒平的事情。
尝珠眼波流转,面色带着几分讨好笑意,送了份大礼:“我知道大人的朋友记挂兰筝妹妹,只是兰筝妹妹不日要签死契,还请大人劝他断了心思。”
宋观玄笑了笑,没接这心意,低垂眉眼道:“儿女情长,我哪里劝得住。”
尝珠一子落不下,顿了顿微微收敛笑意:“您不为这个来?”
宋观玄心思转过一圈,想来尝珠会错意,不如将错就错,只喝茶不说话。
“这……却难办了。”尝珠也半遮半掩:“今日举子来了,是个麻烦。”
举子来了麻烦归麻烦,只是罚金的事情。花月楼又不是罚不起,杜永时是个两面吃开的人,也不会自找麻烦去查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