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三两次之后,每每从无念殿出来,都是弄得灰头土脸。无奈之下,只得担起清扫的差使,一得空便往无念殿钻。
时光一长,这被玉琼山弟子们暗地里诟病为鬼舍的无念殿,竟然变得灵气飘飘起来。
师兄弟们觉得宵随意是个愣头青,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权贞师叔不知猴年马月能回来。
谁想猴年马月来得挺快,未过多久柳权贞便领着个清俊少年回山了。
尔后便是一通陈词滥调的拜师仪式。
师叔带了弟子回山,宵随意自不好再以清扫的名义去叨扰,只偶尔去传个话,探探风。
柳权贞很少出殿,多半时候是关在屋里研究他的自创术法。
那清俊少年则不然,三不五时出来晃荡,见着掌门点头哈腰,见着其余同辈弟子便鼻孔看人,横得无边。
师兄弟们也不计较,只把他当作笑话看。
“若能撑过一月,我自愿罚扫半年茅厕。”诸如此类的断言数不胜数。
宵随意那会儿觉得很稀奇,权贞师叔不似狠辣无情之人,当他的徒弟有这般难吗?
哪知未及一月,那少年便涕泪交流,从无念殿中奔逃而出,咒骂柳权贞是个狗屁真人,教的都是些狗屁术法。
宵随意震惊了,截住他喝道:“你怎可侮辱自己的师尊,此乃大不敬!”
那少年一掌将他推开,唾沫横飞,“你算什么狗屁东西,管得了我,滚开!这狗屁玉琼山,此生再也不来!”
他左一个狗屁又一个狗屁,骂得毫无顾忌。宵随意想同他理论,却被柳权贞拦下了。
“随他去吧。”他如是说。
清俊少年就这样哭哭啼啼地走了。
柳权贞蹙眉坐在殿前槛石上,宵随意看着他,说着一些笨拙的安慰之词。
青衣真人支着腮帮子,抬头盯着面前端立着的少年,眉头挤得更深,忽道:
“我知这无念殿平日里是你在打扫,实在感激。可你不用隔三差五来此地晃荡,要赏钱直说便可,我不是吝啬之人。”
第五章 前尘(二)
宵随意自是不能直接言明心中情愫,只得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观师弟平日里不大合群,忖着是有些怕生,所以时不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助他的。”
“对于清扫屋舍一事,乃是因为承了救命的恩情,无以为报,做些闲碎杂事罢了。”
知恩图报,柳权贞哪还有质疑的道理。
他索性道:“这样吧,我赠你一册《柳术》,乃是我以前研究的术法。相对地,以后这无念殿便交由你打理了。”
宵随意喜不自胜,做不成师叔的关门弟子,学个一招二式也是极好的。
柳权贞在书房东翻西找一阵,抽出了十来本《柳术》,每本装订不一,大小厚度亦不同。
这里宵随意曾经整理过,知道师叔曾著有《柳术》,出于尊敬,从未窥探过书中内容,只知封面上的字写得既难看又潦草,若不仔细辨认,大约也不知道是“柳术”二字。
虽字迹丑陋,却并不影响宵随意对柳权贞的敬慕,反倒觉得师叔个性洒脱,不拘小节。
柳权贞回来的几日,书房又乱了秩序。
他挑了一本递到宵随意手中,道:“这本最简单,都是极基础的东西。一般用血阵和咒语便能施展,没有灵力亦可修炼,你无事时耍着玩玩。”
那一日,宵随意寡淡的记忆里又多了一件珍藏之物。
几日之后,柳权贞又不见了,似乎偌大的玉琼山,没有值得他留恋之物。
一晃多年,宵随意已从稚嫩少年模样蜕变成可独当一面的青年修士。
青衣男子突然回来了,容颜未变,却挽着一个女人。
她叫谢灵灵,据说是魔族的圣女。
柳权贞对洪子虚说:“我要与灵灵结为道侣,劳烦师兄广发喜帖,昭告天下。”
洪子虚自然不肯,中州各派谈魔色变,两族间的仇怨嫌隙如海中沙砾。莫说要结为连理,便是和颜悦色地说上一句话,都是荒诞至极。
柳权贞与他争执不休,斥他迂腐,鄙夷中州各派井底之蛙,自恃优越。
说谢灵灵在魔族中信徒颇多,地位不言而喻。此事若成,便可以此为契机,和缓两族矛盾,虽不可言功在当代,却可说利在千秋。
洪子虚只是叹息摇头,“权贞啊权贞,你可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凭一己之力妄图化解两族埋于根骨的积怨,有如蜉蝣撼树,只能徒增笑柄罢了。”
柳权贞冷笑不止,“师兄所思所感,终究是宥于仙门权贵。那些芸芸凡夫,哪在意魔不魔,人不人。人也会行那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事,魔亦能除暴安良,秉持世间正义。师兄是在这安逸的玉琼山呆得太久了,被这山间的雾气迷了眼,更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