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由衷地觉得,自己安慰人的功力,与自己的术法想比,乃是半斤八两。
“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知雨黑沉的眼眸忽地清亮,好似瞧见什么希冀,“只要三日,三日便好。阿云……阿云……”
知雨乞求般地唤着面前的少年郎,就好像许多许多年前,他卑微又温切地唤着“陛下……陛下……”
三日便三日罢,宵随意并未纠正这不恰当的称谓,忖着,反正这里日日更换吃食,倒也不怕饥饿而死。
趁着这机会来个皇陵三日游,说道出去,也算是一大令人艳羡的阅历。
于是乎,他便应下了。
知雨喜不自胜。
宵随意看着他僵硬的脸颊上眉眼弯弯,本该显出红晕的地方只剩两片惨白,他的唇也似乎没有什么血色,两排皓齿渐渐泛出灰色。若说方醒来时模样还有些惊艳,眼下便有些惊悚了。
可能是长时间地牵引如梦令耗费了他不少维持原貌的灵能,这三日,不知能不能熬得过。
宵随意扫视一圈,幸好,这里没有镜子。
那些记忆虽冗长,却未将任何细枝末节都交待清,比如知雨是如何通过造人考验的,他分明不喜杀人,要说茹毛饮血般地杀掉所有竞争者,实在难以想象,如是选拔而来的人,怎会真心为了始皇而牺牲自己。
还有如梦令,这蠢物在自己面前次次牛皮吹得响当当,在记忆里,倒是无甚大用,什么七窍玲珑心,大约只是名字好听罢。
第149章
兴许是羞于自己对于知雨的乱加之罪,如梦令这会儿一点儿动静都无。
毕竟过了将近千年光阴,那厮年岁那般大了,会记岔么,正常正常。人年纪大了,也有患痴呆病的,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宵随意如是在心里头耻笑它。
只闻淡淡一声哼,“吾才不痴呆。”如梦令不害臊地辩驳,又如缩头乌龟般躲了起来。
宵随意觉得甚是好笑。
知雨过来握住他的手,“这里我很熟悉,我们出去走走。”
宵随意并未挣脱。他们围着石室绕了半圈,找到了某个暗格,按下,旁侧便移出一副门洞来。
“如梦令肯定告诉你,玉床底下有通道,但那里机关众多,冒然下去,恐不长命。”
宵随意:“……”
幸亏没听信了那罹患痴呆症的神器。
“数百年来,你长睡在此,也未显过形,是如何知晓皇陵构造的?”这是宵随意好奇之事。
知雨道:“我方死时,这陵墓已然建成,那时趁着石室里的咒术还未起效应,我的神魂便漫无目的地在这地下宫殿里毫无阻碍地游荡,如此,便知晓了这里的大致模样。”
宵随意道:“听说这里曾被盗墓贼光顾过?”
知雨却是不知还有这等事,“后来我被石室中的咒术禁锢,外头发生了什么,便再也不得知晓了。那白玉床吸收了我的肉身,封存了我的魂灵,若非你出现,我还在沉睡。”
说起那石室,说起那白玉床,宵随意只觉诡谲神秘,这世上的术法,当真是无奇不有。
他们通过了很长很长的甬道,长到宵随意觉得知雨在刻意带他兜圈子。
甬道里有长明灯,他能瞧见无数的奇珍异宝,镶嵌在甬道的墙壁上,随手一件,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始皇当年当真富有,宵随意酸溜溜地想,然又一想,觉得不对,若是此地真被盗墓贼光顾过,为何不将这些珍奇带走,但凡顺走一件,亦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莫不是盗墓贼不识货?或是盗墓贼有更大的目标?
宵随意忍不住伸手触碰那些珍宝,其中有不少物件,他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有些则只在玉琼山藏书阁的典藏里有过惊鸿一瞥,如今近在咫尺,难免心痒想摸一摸,试试手感。
“小心,别碰!”知雨猛然阻止他。
“怎么了?”宵随意说出这话时,手已触上一件青铜器。
“糟了!”这二字方说完,脚下地面忽地皲裂,二人措手不及,又无所依托,齐齐掉落下去。
只一瞬,这裂开的石板重新阖上,甬道重回静谧,长明灯簌簌燃着,无数珍奇像漠然上观的看客,正无声嘲笑着方才愚昧贪心的访客。
宵随意同知雨在黑暗中爬将起来,他们跌得并不深,更别说受什么伤。只是此地无灯火,瞧不清周遭有什么事物。
“我们好像摔在了一堆碎屑之上,莫不是什么陶粒瓦罐?”宵随意道。
知雨沉声,“不,是人骨,我们掉到了玉床之下的隧道里。”
黑暗里,知雨的双眸像闪烁的夜明珠,散发着难以捉摸的魔力。
第150章
知雨之前所言,玉床之下,机关重重,凡人进入,难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