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将被行刑,可圣上还是心软了,“你为什么不说实话,说你是冤枉的,是镇南侯挟持了你,想以你来要挟朕,朕就可以救你了。你为什么不说啊!”
修竹垂下脸道:“我若是说了这些,便有用吗?陛下,你只要留下我,朝野上下,仍然会认为你被美色所迷,满城百姓,依旧会认为你荒淫无道。我活着,不如死了。
况且,我也不是那真正的修竹,罢了罢了,我这一生能活到这样,也已足够了。”
修竹以“你我”相称,心中已然无甚顾忌了。
圣上道:“朕已另立储君,他虽是庶出,却颇有才能,朕先前忽视了他,如今,只要再等两年,等朕退了位,朕就可以陪你远走天涯。只要两年,你愿不愿等朕?”
修竹斩钉截铁,“我不愿意。”
圣上像被泼了一身凉水,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寒。
“为什么不愿意?”圣上压着勃发的怒火,“你点个头,有那么难吗?朕可以将刑期延后,为你找个替死鬼,送你离开此地。这两年,你虽不能日日夜夜待在朕的身边,朕却能保你安枕无忧。朕什么都不要你做,只要你说一声好。”
圣上盯着修竹无神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期盼着他能顺从自己的意。可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怎么就和真正的修竹一样,忍心离他而去。
修竹忽地笑了笑,他很少对着圣上笑了,这一笑,叫这身居高位的男人浑身颤了颤,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他道:“陛下,我不吝生死,伴君如伴虎,我早就腻了,陛下莫要自作多情了,放我自由吧。”
圣上也笑了笑,笑得苦涩,笑得无可奈何,“好……好……你既然如此怨怼朕,朕就如你所愿,放你自由。”
二人间的对话早已变了味,那些本该袒露的情谊,逐渐成了谁也不肯让步的执拗。
“行刑!”
一声令下,利刃划过咽喉,鲜血如泉喷出。修竹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渐渐冰冷。
他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往,小时候被遗弃,窝在破庙里避寒,与野狗争食。后来被人贩子带走,逃了几次,折磨了几次。运气好,被一个好人家买去,教他读书写字。然好景不长,好人家生意上出了岔子,赔了本,一时间一贫如洗,又将他遗弃了。
修竹原是有名字的,他叫知雨,是那户买下他的好人家给他起的。好人家虽将他遗弃了,知雨仍是心存感激的,可他际遇委实太差,流浪外在时遇到了瘟疫横行的村子,染了重疾,性命危在旦夕。
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长什么模样的?好像穿着青衣,执着一柄很特别的剑,听见随同的人唤其“阿竹”。
阿竹对他说:“可怜的孩子,竟是孤星转世,待你好的人最终都会遗弃你,今朝我既然遇见了你,便救了你罢。
我将一魂一魄灌入你体内,希望能改了你的命数,让你有个好结局。”
第148章
原来知雨早就遇见过真正的修竹,宵随意从这些错综复杂的记忆漩涡里,竟发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
他稍显眩晕地躺在白玉床上,许是躺的时间有些长了,周身竟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这烟气不知是何物,叫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像酒足饭饱睡了三日三夜,颇有精神。
他活络了一番筋骨,面前另一张玉床上,一人静静看着他,道:“你醒了?可想起来了?”
这人便是知雨了。
宵随意观他皮囊完好,也不知最后的最后,云皇帝到底有没有真的剥了他的皮。或许心软了,到底是想让他体面一点地死去,便将这尸身护在了这里,经年累月,也不晓得是施了什么厉害的法术,竟叫他如活人一般言语动作了。
“我是看到了,却并不是想起来了。”宵随意回答了知雨先前的问话。
知雨却道:“你若不是齐云,怎能让我显形?”
宵随意不知让他显形是法术生效所致,“这世上还有这等法术?”
知雨忖了忖,“我本也不知,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道,我才知晓。”
宵随意心下死活不认为自己跟人族始皇有甚瓜葛,就算投胎转世,这茫茫人海,怎么这么巧,他来了,便让墓中沉睡之人显了形?倒是觉得,那法术另有蹊跷。
一时半会儿琢磨不清,宵随意不打算在自己是不是始皇这件事上固执已见,想着不如先顺了知雨的意,让他带自己脱困。
他道:“事已至此,无需太过耿耿于怀。那些陈年旧事,细究起来,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好歹醒过来了,不如往前看,想一些美好的事。”
知雨显得极为落寞,“我这副身子,只能在这死气沉沉的墓穴里苟活了,往前看与往后看,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