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便露出了满是岁月的笑容:“殿下,你来了。”
每三月,商侑安总会如期到此,与守陵的徐伯总会待上一阵子,商侑安看向平至肩头的徐伯,伸手替他弹弹陵顶飘落的尘:“徐伯可好?”
徐伯一笑,丝丝皱纹爬上眼额间:“自是好的,这些年间,能时常见着殿下的面,已然是比什么都好。”
徐伯早年间是皇室领队侍卫,后因受天子之命,调动于商贵妃旁侧,做了护风侍卫,后随皇贵妃离世而被派往陵墓,终生为其守陵。
商侑内敛地点点头,往里面走去,徐伯跛着脚,跟到了道口,便停了下来,守在了入道口,如座土雕像般与墙面融为一体。
陵墓之初道,设立于皇贵妃之墓牌,前处供火不断,整个墓堂火烛不灭,供台奢品不断,还有那当今最为兴起的异域红提子。
一看便是有人寄挂于此,不久前摆上的。
商侑安扫过供台处,敛着情绪,消瘦的身影如同嶙峋枯木般在烛火交错间站了许久,久到沈知珉觉发双脚麻木,那人才僵僵缓转,抬步朝着出口走去。
“不跟她说会话吗?”沈知珉轻声问,带着疑惑抬头,上一世那些在陵墓内失声痛哭的画面让她难忘至今,可为何在重生一世后的今日,他一言不发。
商侑安侧目看向她,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地冷漠:“说什么?”
他走得很干脆,好似在与此地做着默然的诀别,好似那些内心软弱的场面只是沈知珉幻想出来的。
“殿下,自此一别,还望珍重。”徐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商侑安定定停住了脚步,眼里带着难以读懂的情绪:“徐伯哪里话,我还会再来的。”
徐伯知道今日一别后,这个孩子必将踏上属于自己的路程,前路危险,只希望千帆归来,还是当初的少年。
商侑安看向徐伯,此刻见,脸上竟浮现几分迷茫,让徐伯恍然回到那年宫中,初见八岁稚子之时的场景。
“路途无聊,没有徐伯在侧,总是有些害怕。”商侑安低头,像是喃喃自说。
“哈哈哈。”朗朗笑声中透着宠溺:“殿下会遇到有趣的人,比如说身后的这位姑娘,不失为一个沿途路上的知心人。”
商侑安未接话,沈知珉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又将视线对上了徐伯的视线,只觉得这位徐伯充满着善意。
“徐伯,保重。”商侑安转身往前走去,沈知珉紧紧跟上,也同徐伯挥了挥手。
出了陵外,天空铺盖一层暗雾,淅淅沥沥的雨声卷洒而来,伴着一众黑影袭来,将这天地间浑浊得犹如炼狱口。
沈知珉虽是重活一世见过这场面,可让她再经历一遭,也难免心悸不已,小脸上浮露慌乱。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小步,扯着商侑安那被雨水湿透的衣摆,颤着音色:“怎,怎么办?”
白皙的脸庞上尽是害怕,大大的眼睛拼命眨掉睫毛悬挂的雨珠,害怕地想闭上眼却又恐惧黑暗中的危险。
商侑安瞥及那微微颤抖的肩,低沉的嗓音掺合着雨水,竟让沈知珉听出了几分柔和:“退回陵墓去,有徐伯在。”
只见他缓缓前走上两步,冷漠且平静地看着远处埋伏的杀手,留给她的是此刻觉发高大的背影。
这一场雨将他洗刷得似变了个人,让人感觉由内向外地散发出不一样的状态,犹如蒙尘的明珠,在滂沱大雨之下,显露出本该绝世不凡的模样。
沈知珉清楚,身后的陵墓里,有武功莫测的徐伯,还有那如同保命符般的皇陵禁令。
陵墓里尽数机关,一旦开启,那些刺客杀手就不敢进陵,可在此刻,沈知珉明明已经害怕的嘴唇苍白,脚下依旧未动一步,她倔强地选择跟着商侑安,害怕但莫名心安。
那队训练有素的杀手只字不言,黑布蒙面,手里握着刀,规整的队形在那一刹那间冲了上来,如炼狱的恶魔将两人围剿起来。
扑卷而来的死亡感,让沈知珉下意识地靠近了商侑安,她望向前面那高瘦的身影,面对危险不惧退一步,而是空手将其一人打倒在地。
少年夺过地上之人的刀,与之后面压上来的人厮杀,那身影如风,速度之快伴随着出刀果决,竟在其身上显露出杀伐果断之意。
沈知珉一直以为,商侑安那病弱的身体是不会武功的,可看到眼前这幕,她觉得,她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她惯以为他所追求的应是岁月静好与她,因为那是他上一世对她的誓言。
可转念回想,身在帝王家的他,纵使身处深渊,骨子里不屈折服的傲气也不允许他是平庸之辈,是与生俱来的宿命,世世将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