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丑时,总算是熬到头。
苏子沐死鱼一样挺尸在床上,瞟向靠在墙根的容诺,这人大半个时辰都没换过姿势,跟个雕塑似的。
他盯着盯着,眼皮不自觉地开始打架,也没管这是什么地方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
傍晚,一场大火正疯狂吞噬着周遭一切,将整个青山派笼罩其中,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一群黑衣人分散其中,正在搜寻着什么。
血腥气浓重,苏子沐欲冲进大火寻找他师父和师兄,身体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奋力挣扎想获得自由,下一秒却从床上陡然坐起。
外头天已经大亮,他额间冷汗津津,他这辈子是跟大火烧山过不去了么?
…………
魂钉发作起来十分要命。
第二晚,苏子沐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间,无需再顾及脸面,痛起来就敞开地滚,有隔音阵,偶尔喊大声些也没事。
子时过半,等他再次翻过身,看见床边立着个人,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大半夜的,您、来这儿做什么?”苏子沐躺在床上,拿手背遮住眼睛,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容诺缄默一瞬,“怕痛并不丢脸。”
“慢走,不送。”他扯开被子把整个人裹起来,转过身面对墙面,直想立刻逃离这个世界。
冬天的夜晚尤为寂静,隐约能听见身后微弱的呼吸声。
“若是撑不住,便随我去戒律堂。”
此时苏子沐满脑子都是自己痛到打滚的样子被人瞧了去,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说的全都在提醒他“怕痛”这件事。
“敢问您今年贵庚?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说话比我师父还老气。”
他一脚踹开被子,抬手拽上床边的人,“不如躺下一起喊?”
可他没料到容诺会轻易倒下,他的胸口毫无征兆地被一个成年男人砸中,如同在胸口碎大石。
“咳咳咳……”
身上的人紧忙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抱歉。”
苏子沐这才想起容诺体内还有一半魂钉,能若无其事地站立已是极限,经不住拉拽。
他舒了口气,捂着胸口往里滚了些,让出了一半床位,“借你躺躺。”
“多谢。”容诺没有躺,而是靠着床沿坐下。
苏子沐翻过身瞅着这人,对方听见声音也侧头望来,“我担心你会伤到神魂。”
担心他。三个字苏子沐顿觉因为疼痛而暴躁的神经都随之温顺了不少。
这一晚他费尽心力维持住剩下的脸面,只祈祷子时快点儿过去。
第三晚,他再三确认拴了门,又布下结界将一切都挡在屋外。
子时,容诺如期而至,站在外面并未强行破除结界,但也没离开。
苏子沐在床上滚来滚去嚎了半天,见人还未走,只能把人拉进来一起躺。
从这晚开始,他便逐渐放飞自我,痛的时候,也不再强忍着。
直到刑罚结束,在容诺面前,他怕痛的怂包形象恐怕已经深入其心。
第012章 伤心了,冷战两天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百花争艳过后是生机蓬勃却又消寂的炎炎夏日。
转眼,苏子沐已经在容家待了半年。
房间内有法阵加持,温度还算舒适。
容诺坐在书案前,盯着一本又不知从哪儿呈上来的折子。
苏子沐曾翻看过一些,写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下面那些人,打死只芝麻大点的邪祟都要跑来邀功。
他将一只琉璃盏推至容诺面前。
里头汤羹晶莹剔透,白里透红,上面还萦绕着丝丝白雾。
“冰糖莲子汤,解暑。”苏子沐就地坐下,单手支楞着下巴看着这人。
“嗯。”对方轻应了声,盯着折子眼也没抬。
莲子是他用灵力辛苦培育的,炖汤炖了两个时辰,冰镇了一个时辰。
被这样忽视,苏子沐突地没了精气神,卸下力气趴在书案上。
整整半年,他每日贴心照顾嘘寒问暖,硬是没半点儿实质上的进展。
听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他每天不带重样的研究美食,也没见容诺的心动摇分毫,他都觉得快要撩不动了。
“剑法练的如何?”
容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砸的苏子沐心潮澎湃,这么久以来,只有练剑的时候他才可以近距离靠近这人。
他按捺住心中雀喜,压下止不住想上翘的嘴角,然后缓缓直起身,蔫儿嗒嗒地说:“有些地方还是记不太清。”
容家主剑道,靠一本剑谱在平清大陆立足上万年,能学容家剑法的,都与容家签订过生死契,正巧主仆契约也是生死契的一种。
他其实对这剑法并没多大兴趣,让容诺教他,不过想以学剑的名义制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