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往后退步,男孩的影子重新晃出来。
米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臂弯,手上多了一块灰色方格的手帕。
白皙干净的手指将帕子对折,他垂眸走近她,声线放缓:“那你再等等。”
他在她眼前蹲下,擦起了小皮鞋面上的污渍。
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像带着绿意的琥珀,女孩眨了眨眼睛,盯着男孩的头顶上的漩涡,他有两个漩涡,听隔壁大婶说两个漩涡的孩子特别聪明。
她也觉得,因为她也有两个。
双颊浮出一丝热意,女孩舔了舔唇:“要等多久呢?”
脚背痒痒的,她不由缩脚趾拱起脚背,却更加能感受到手指隔着皮质的力道,是很轻柔的抚摸。
“不知道。”男孩把她的鞋擦得蹭亮,变回新的样子,收起手帕随手塞进裤带里,保持单膝跪着,抬头与她对视,“天要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她盯着他清澈又平静的瞳孔,摇摇头:“我想守在这里,等花开。”
“不行,你要回家,你爸妈会担心。”男孩话语坚决,像前两次一样。
她不解,眉间皱起小褶:“哥哥呢,哥哥住在这儿有爸妈会担心吗?”
男孩顿了顿,脸上很快恢复平和,站起来:“也许不会吧。”
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可以一个人住诶。”女孩抓住了他毛线马甲的衣摆,“哥哥好像大人啊,好厉害。”
她的声音如水晶般透彻,透着一丝崇拜。
男孩避开她的视线,侧头清了清嗓:“所以你回不回去。”
“我想等花开了再走。”女孩说,“看看哥哥说的是真是假。”
他前几天说她长得像飞燕草,她好奇极了。
他们的影子在另一处壁画上交汇,周围皆是温暖的橙光。
男孩挠了挠后颈,闭了闭眼,拿她没辙,抬手盖在她的头顶,温声哄道:“这样吧,我帮你守着庭院花坛里第一朵开的飞燕草,你明天再过来看,好不好。”
黄昏的颜色照在她的眼睛里,女孩踮起脚尖无意顶了顶他的掌心:“真的吗?你会骗我吗?”
“不会。”他的手僵硬了一下,缓缓收回揣进裤袋里,嗓音淡而稳健,“我就在这儿等你。”
女孩信了,第二天临近闭馆,用同样的法子绕开门卫叔叔,偷偷潜进去找他。
可西洋展馆的红木门锁上了,她推不开。
廊檐下,她敲着窗,喊了好几声哥哥。
回应她的是越来越激烈的雨声。
下雨了,湿凉的风灌进领口。
她坐在台阶上拢起手呵热气。
肩膀耷拉,雨水溅到她的珍妮鞋上,她掖起袖子去擦。
动作一瞬停滞,她吸了吸鼻子,嗓子干哑。抬头时,愣愣地望着一坛盛开的蓝色小花。
她们摇曳生姿,在雨里偏偏起舞,像一群自由漂亮的小鸟。
可邀请她来看的人不见了。
那第一朵飞燕草长什么样呢?
他也食言了。
和她妈妈一样。
小女该跨出门槛,独自离开。
雨丝在胡同中轻轻飘洒,敲击着石板路和古老的瓦房。
忽听到空灵的声音缥缈,似风的脚步。
女孩驻足回头,循声望去。
叫住她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身形颀长,似是熟悉。
逆着光,手拿一支蓝紫色的飞燕草,嘴唇动了动,话语悠远并不明晰。
她努力去听,膝盖沉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阻止她走回头路。
夜里,就这昏暗的光线,宋聿诚低头亲吻女人的额心。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眉头舒展,翻身钻进他的怀里,无意识环住他的腰,力道不小,仿佛怕他离开。
宋聿诚深深埋进她的气息里,仿佛是水,越来越香醇,倒灌进心底干涸之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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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姜怡妃醒来,下意识摸了摸旁边,指腹沾上清凉。
宋聿诚起得比他早,昨晚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他出门过一次。
她坐起身,睡眼惺忪,听到小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窗台外阳光明媚,花瓶里换了一株新的飞燕草,蓝出浅浅的光,懒懒散散地吸收阳光的滋润。
她麻利地换上通勤装,沪城出差时准备的衣服都穿得差不多了,今天需要回自己的小窝。
她下楼,顺着食物的气息踱步走到厨房,玻璃移门内,宋聿诚举着手上的左手,右手拿着汤勺在锅里慢慢搅动。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松紧裤腿下露出一截白里透粉的脚踝,宽阔的背略微弯曲,显得灶台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