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诚说:“没有。”
“你让他们别担心我了吗?”
“嗯,都说了。”
他回得心不在焉,视线却一直投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在夜里恍如变得明亮又深邃,只盛着她影子的轮廓。
明明光线深暗,姜怡妃觉得自己要被穿透了,眼皮发烫。
“你有事儿吗?”她身体往另一侧靠,咽了咽口水。
宋聿诚喉结微动,扭头看向挡风玻璃,拉了拉不存在的领带,攥着衣襟清了清嗓:“回我家再说。”
“哦。”
他的反应很奇怪,好像他们两人刚认识似的,姜怡妃开车疾驰,余光里他握住手腕指腹摩挲着手链上的玉貔貅,平视前方的视线总在移动,有点像紧张的信号,又好像在心虚。
这一路,他再也没说话,雕塑般端正坐着。
他伤了手,今晚的生活起居多有不便,姜怡妃心生愧疚,便打算在他家住一晚。
宋聿诚没有拒绝。
姜怡妃换好睡衣走出衣帽间,看到他站在窗前。
单手插在裤兜里,干净的玻璃上映着他的表情,她以为他在逗窗台的鸟,走进一看才发现他垂眸望着窗台上的花瓶,像是陷进瓶眼。
连她站在身后都未曾察觉,一心栽了进去。
“宋聿诚,”姜怡妃发出声音,促使他回神,“你刚才在车上想说什么?”
宋聿诚转身,视线缓缓落下去:“饺子吃完了吗?”
“吃了几个,剩下的放冰箱了,你要吗?”姜怡妃迈开步子,“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宋聿诚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
她已经冲了澡,身上萦绕着沐浴露的香气,一袭深蓝色的吊带绸制睡裙布料轻薄,长度刚好到膝盖。
一旦受到心理暗示,人们往往会在看到事物时产生一种映射,将其与内心的预设假设相联系。
比如说她穿着蓝色的裙子,比如说她喜爱的花出现在他的相簿里。
宋聿诚需要验证。
他拉着她到床沿坐下:“上次和我去山月美术馆,你为什么蹲在西洋室里。”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提及旧事,姜怡妃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心又被挑起烦躁,但抬头对上一对渴求答案的目光,她思忖片刻,讲了出来,“我在那儿遇到过一个有趣的男孩,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沈洵祗.......”
她将童年往事娓娓道来,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幼稚,掐头去尾地敷衍了一通。
“总之是一件对我来说,小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和他做了个约定没有达成,所以一直记着。”扭头,看到他嘴角翘着,姜怡妃怔了怔,“宋老师,这故事很感人吗?”
宋聿诚眼眶微微泛红,语调温和:“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温馨。”
心底有一处仿佛被人抚摸,一片柔软,
原来在他忘却的角落,她记了他二十多年。
夜深。
一池冷水,空气凉爽清透。
单面镜外的月光挂着一抹忧郁的阴影。
绷带缠绕的手晾在浴缸外,水从头发尖滴落,伴随着水声,宋聿诚的眉头紧皱。
隔着楼层,他宛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约定,他该怎么还。
第52章 晚来急
入梦。
美术馆的庭院弥漫着淡淡的秋意。阳光斜射, 穿过屋檐,透过玻璃,投下斑驳光影。
她踩向自己的影子, 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回声, 仿佛四周的西洋画框都震了震。
女孩转过身,蓝色的裙摆微微展开,她望向角落:“哥哥,飞燕草长什么样?”
壁画的墙角,男孩坐靠着墙, 支起一条腿,合上手里厚重的书, 站起来, 掸下V领马甲上的落灰, 随口说:“你去门口花坛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年纪也不大, 身材清瘦,比女孩高出一个头,嗓音平淡如水,背对着她开壁画后面房间的锁。
他影子在地板上斜长一条, 正好延到她的珍妮鞋尖, 盖住了褐色皮革面上的污渍。今天走巷路时,过路汽车的轮胎陷进水洼,她来不及躲,泥水溅在她的鞋上。
妈妈说她要当漂漂亮亮的淑女, 所以她穿了精致的裙子。
万一妈妈今天会来呢。
这是女孩来到这儿的第三天, 似乎已经习惯了男孩淡漠的反应, 她低头,搓着纱裙上的一丁点儿泥渍, 闷声说:“可是哥哥,花坛里只有不黄不绿的草和花骨朵儿。”
男孩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里面的房间。
他打开监控室的灯,明亮的光照到外面,在她视野里形成半圆的轮廓。
女孩瞥了瞥嘴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