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让我看看好几成了。”
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好似凑得很近,当真是不看见她的脸不罢休。
心中愈发懊恼,姜离瓮声瓮气道:“我现在丑得很,恐吓着秉笔。”
下一瞬,一双手落在她的肩上,姜离悚然一惊,便见陆生扳过她的肩膀,歪着头,盯着她认认真真地看了许久,轻声安慰道:“你在说甚啊,明明一点都不丑。”
小姑娘瞪圆了一双杏眼,俨然不信陆生的说辞。
偏偏这副模样可爱极了,陆生垂下眼睫,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就知道他故意诓自己,姜离气极,只觉得丢脸,照陆生肩头捶了一拳。
力道软绵绵的,倒真像一只闹脾气的红脸猫。
陆生终于憋不住,轻笑出声,连肩头都微微耸动,愈发没有遮拦了。
竟显出了几分轻狂模样。
“好了,不同你玩笑了。”笑够了,陆生忽略了姜离射来的眼刀子,正色道:“再有两日便是秋狝,你将东西收拾一下,我稍后便让福临将衣服和穿戴送过来。”
闻言,姜离登时来了精神,竟也忘了这人方才是如何嘲笑自己,满身的怨气一扫而空,只觉得前路有莫大的自由在诱惑着自己。
“好。”
稍有停顿,她犹豫道:“小主那儿我还未请示……”
秋狝不仅是一场皇家围猎活动,亦是一场时长五天的演兵,皇亲贵胄、将军武士,以及几位年轻的皇子都会一并随行。
是以,此次秋狝并无妃嫔跟随。
姜离亦无正当理由告假。
方知晓这次出行没有女眷时,姜离曾打起了退堂鼓,后又因脸上起了疹子一事心中烦躁,拖了许久,眼看秋狝将近,也未将此事定下。
思及此,眉心蹙起了一座小山。
“无需担心,阮嫔那我会去解释。”陆生倒是体贴,竟主动揽下此事。
闻言,姜离心口一跳:“你要怎么解释?”
“自是……如实禀告。”他神情认真得实在不像在开玩笑。
可不知怎的,姜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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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姜离沾了陆生的光,与他同乘一车,不用像其他行走奔波的宫人,省了许多力气。
她今日戴了顶官帽,穿一身青灰色圆领,脚踏黑色皂靴,俨然是个小太监打扮,偏偏生得唇红齿白,俊俏得格外打眼。
这便是陆生口中的法子。
扮作随行侍奉的太监,便可堂而皇之地混在队伍里,随秋猎队伍一同出宫。
此行路途遥远,粗略估计便需要七日之久才能抵达猎场。
是以,漫漫长路,并不叫人舒坦。
“酉时左右才抵达驿站,若是撑不住了,便闭眼休息一会儿。”
听了陆生的一句话,姜离便靠在马车上的软褥,怀里抱着引枕,酣睡过去。
陆生则从身侧的箱笼中取出一本书册,专心翻看起来。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大,只陆生一人便还算活动得开,再加姜离一人便显得拥挤了,是以,偌大的空间内,少女匀长的呼吸声存在感愈发的强。
三寸厚的书册已翻下去大半,陆生方抬手捏了捏眉心,侧目看向一旁毫无睡姿的小姑娘。
许是车内闷热的原因,少女面颊上变得红扑扑的,秀挺的鼻尖出了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张,睡得格外香甜。
略显宽大的圆领袍挣得松散开来,一片白皙修长的脖颈堂而皇之地展露在眼前。
目光停顿了一瞬,忽又仓惶移向旁处。
虽垂下眼睫,隐去眼底的情绪,可微微泛白的指节却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
他不由暗暗抱怨,早知便叫尚服局重新裁制一身新的袍子,也好过如今这般,稍有大一些的动作,便露出颈子来。
睡了许久,直到马车行至颠簸路段,姜离方骤然转醒。
睁开眼睛兀自缓了片刻,正打着哈欠,斜旁忽然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来,向她递来一只赭色水袋。
姜离转过头,便见陆生端坐在一旁,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册,见她醒来,体贴道:“喝些水罢。”
“谢谢。”接过水袋,拧开喝了一口,姜离便觉嗓子里的干渴纾解了大半。
目光扫过脚边,姜离神情微怔。
顿了片刻,她拧紧水袋,弯下腰去,将落在脚边的圆顶山帽捡起,掸了掸后往头上戴去,将戴未戴之际,下意识地抽手往头顶的髻上摸了一把。
果不其然,经过一路的颠簸,她于睡梦中将发髻蹭得塌了。
心虚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陆生,姜离偷偷松了口气,抬手松了发髻,决定重新挽一个髻。
书后那双狭长的凤目长睫微颤,接着抬眼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