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倒是听清了。
姜离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落在雪竹担忧的面容上,摇着头解释道:“无事,都是些误会。”
闻言,雪竹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真的?”
姜离点头:“真的。”
见她说得笃定,雪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叹道:“你都那般甩脸子了,陆秉笔当真大度。”
姜离抿着唇,未吭声。
雪竹又看了她一眼:“以后别再同人闹别扭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好。”
“好便好,你脸红个什么劲?”
“……”
“下回可得注意些,虽说你与陆秉笔相熟,偶尔闹个脾气他便也包容了,可方才是在咸福宫,你是不晓得,那娴美人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我都看毛了。”雪竹道。
闻言,姜离面上窘意更甚,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坑躺进去。
先前不知娴美人是陆生的姐姐便也罢了,如今知晓了,心中不免带了层滤镜去看、去想,方后知后觉的浑身难受,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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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又是晴好日。
值房的窗户被支起,秋日暖阳从缝隙里漏进屋中。
陆生坐在桌案之后,捧着书册看得认真,朱门忽被“笃笃”敲响,掀眼看去,朗声道:“门没锁,进来。”
片刻后,那身着藏青色贴里的小太监撅着屁股倒退着顶开房门,甫一进门,便“哐当”放下一沉重的物什,直起身,抬袖在额头上擦了擦。
陆生不由得怔了片刻。
只见福临又弯下腰,拽着那竹筐往屋里拖拽,边使劲边说道:“师父,这是内务府孝敬您的柿子,个个饱满多汁,听说甜得很哩。”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说法,将竹筐拖至屋子中央,福临便揭开上头的一层红绸布,露出底下黄澄澄的柿子来。
味过华林芳蒂,色兼阳井沈朱。轻匀绛蜡里团酥,不比人间甘露。(1)
柿子甜美,比过花蜜。
他并不嗜甜,这柿子送到他这来属实是浪费。沉思片刻,陆生看向那框圆滚滚的柿子,吩咐福临道:“拿些给你姜姐姐送去。”
至于其他的……
内务府的情面自是不能驳,他亦吃不下,是以,“再拿一些给咸福宫送去,你再拿些自己吃,其余的便先放着。”
话音落下,便见福临面露喜色,连声应道:“多谢师父赏赐。”
喜气洋洋地进了长春宫,福临秉明来意,便将一篮柿子往姜离怀中塞去,笑道:“姐姐,师父待你可真好,得了好东西便第一个想到你。”
彼时,姜离正立在院中修剪枝条,剪子还未放下,便遭福临塞了满怀的柿子。
垂首看向金黄饱满的果实,心中有暖意流过,又听福临在耳边一阵吹捧,直将陆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由得笑道:“替我回去谢谢你师父。”
顿了顿,眼波微转,补充道:“就说我很喜欢。”
“哎!”见她这般,福临也跟着欢喜起来。
送走福临,姜离方转过身,提着柿子进了房门。
都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都须付出代价,不过是吃了半个柿子,姜离便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看着镜子里脸颊上愈发多的红点,姜离忍不住嘴角抽搐。
她居然……对柿子过敏?!
这究竟是何等的巧合?在这书中世界活了短短三年,第一次吃柿子便中了头等大奖。
红疹瘙痒不已,光是用清水洗净已不足以缓解,眼看着痒意往脖颈上蔓延,姜离有苦难言。
所幸没有危及生命,只是叫她起了疹子。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中间只隔了一日,陆生便找上门来。
姜离摸出镜子兀子端详了一番,自觉丑陋得无法示人,只好托雪竹帮着将人给打发了。
谁知雪竹亦是个不争气的,不知受了陆生什么好处,直把人引进屋里。
“这丫头就是嘴犟,并不是不愿待见秉笔您。”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的好,免得生了嫌隙。”
好一个知心姐姐,竟把人领到跟前了。
眼看着那抹朱色官袍曳至跟前,姜离暗道一声“老天爷”,忙转过身去,目光在屋里逡巡,欲处地方躲进去。
可屋子总共就这么点地,她又能躲哪儿去?
无需转身,便觉一人快步靠近。
“听说你起了风疹,可严重么?用过药否?好了几成了?”
他怎么那么话多?
姜离暗自恼怒,垂着头,闷声应道:“不严重,已快好了。”
身后静了一瞬,随后响起脚步声,姜离瞳孔微震,眼看着人绕了过来,走至身前。
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怎能见人?
是以,心里惶恐,连带着动作都慌乱起来,姜离别过头去,愣是不与陆生打上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