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全身已僵硬得不成样子,双唇和牙齿都在打颤, “昙花,那个,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就是出门小解,我, 我……”
“没有关系。”昙花仍是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月光稀疏地叠加在他的笑容上, 无端有一种割裂感,
“你陪他们在这里当饲料好了。”
仿佛晴夜炸开一记响雷,栓子不知是吓得还是本能的求生欲, 重又跌回到地面上,后脚并用毫无章法和方向地逃命, 可惜越慌越错, 越错越慢,踉踉跄跄地跑了两步也只跑出去三棵树的距离,
而他身后的昙花, 闲适地拿起地上栓子丢掉的铁锹, 不紧不慢地跟在栓子身后,好似是狩猎的豹子,在等自己的猎物血热了、跑累了, 再一点点将他啃食干净。
这在栓子眼中是一场生命间的猎杀,而在昙花眼里, 倒更像是一次月下散步。
栓子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他又一次跌倒回头看的时, 那些成堆的尸体坑还近在咫尺,他像是遇到了鬼打墙,在这个寒夜里,终究是逃不掉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栓子面色惨白,像一块白肉坠在脸上,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说话间,昙花拖着铁锹已经走到栓子面前,铁锹碰撞地上的石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似是黑白无常手里拎的勾魂锁链。
“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昙花笑着问,黑眸淹没在夜里,同色同冷。
栓子脑不能思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尤枝枝,“我发誓不会告诉枝枝的,如果你杀了我,枝枝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是吗?”昙花语态漠然。他站起身,铁锹被插进地里,说道,“那如果我说,我连她一起杀呢!”
“轰”得一声,栓子只觉得脑袋里什么崩塌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的力量,手里的石头土块扔向昙花的眼睛,一跃而起掐住了昙花的脖子,
“我杀了你,不准你伤害枝枝。我杀了你。”
昙花被突如其来的暴走逼得退后两步,幸而他武艺在身,扣住昙花的两个大拇指迫使他放开自己,然后一脚把他踹到在地。这次他没再给栓子任何机会,抓起铁锹朝栓子头顶拍去。
就在栓子以为今晚会命丧于此的时候,铁锹却没有落下,栓子睁眼看见昙花手里的铁锹重新插在了地上,双手支在上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肆无忌惮,却没有狠绝和杀意,反而透着一层浓过一层的戏谑。
栓子:“……”
“逗你的。”昙花收了笑声,目光变得认真,“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真心实意待我姐的人了,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可……那些,那些人,你,你杀了那些人。”栓子一时缓旋不过来,他还是不能相信昙花说的话。
“是啊,我杀了他们。”昙花说得坦荡,“可我不会杀你和我姐。”
栓子发现了疏漏,“那荷香呢?”
提到荷香,昙花微敛笑容,“如果她不伤害我姐,我也不会杀她。”
这话说得奇怪,可栓子现在没时间细想,他更关心其他事,“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昙花把仍赖在地上的栓子拉起身,“因为他们该死啊。”
栓子突然觉得昙花比东方溯、东方毅两兄弟还要可怕,他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和无辜地说出杀人这种话。
“他们伤害了枝枝?”
“那你是谁?那些人为什么听你的?你是东方溯派来的?”
栓子试探着问。
按理说,尤枝枝只得罪过东方溯,那些黑衣人八成是东方溯派来刺杀枝枝的。可那对路过的母女和村里的佃户呢?他们好像和尤枝枝都没打过照面。
昙花也是东方溯府上的小厮,他和那些村里人为什么又要杀东方溯派来的人呢?
昙花浅浅地笑了笑,“你知道世上哪种人寿命最短?”
“不知道。”
“好奇心重的人。”昙花把铁锹扔给栓子,“走吧!把坑填了赶紧回去。不然,天要亮了,被村里人看见这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就只是待不下去?难道不是会被官府抓住处斩吗?栓子想到了更可怕的是:灭村。
昙花已经自顾自地往回走,栓子没法跑,甚至都没法拿着铁锹拍晕昙花,因为他打不过。想到这,栓子有些垂头丧气,
“只要你不伤害枝枝,你做的这些事我可以不告诉枝枝。”